“咳咳。”薛煜見她神色,似是明白過來,他掙紮起來,“我是……不會說的……”
“不說?”許小曲哼了一聲,“嶽将軍可是讓我好好看着你,尾巴這就藏不住了?來人,少将軍說把他關回去。”
兵士不明所以,又見嶽成秋站在帳邊點點頭,才前去将薛煜又押送到審問的帳子裡。
薛煜又被扔回那帳子,待遇卻好多了。兵士隻捆住他的手腳讓他坐在角落。
這一等,就等到入夜。
許小曲摸黑出現在他眼前,輕輕喊了一句:“薛煜。”
薛煜蹭過來,擡頭朝她笑:“許小娘子,我演得好不好?”
借着微弱的月光,許小曲蹲下來給他松開手腕的繩索。
薛煜剛想說話,就覺着有溫熱的水滴落在他手上,一時間,他将所有的話都咽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想摸她的臉,又覺得太過輕浮,半道生生收回來。
“怎麼了?”薛煜的聲音很輕,他又不知如何是好,隻能這樣靜靜地坐着,聽着許小曲壓抑的哭聲。
怎麼哭了?
薛煜手撐着地,傾身到許小曲面前:“許小娘子,你别哭啊。你踹得不重的,我身體好着呐早就不痛了。”
“你别哭……”
薛煜話音還未落,就被許小曲抱住。
他一時僵住,手也無處安放,就這樣一動不動被她抱着。聽着她在他肩上壓抑地哭起來。
“薛煜,我找不到師父了。”許小曲緊緊地抱着他,終于大哭起來,“薛煜,我找不到我師父了。他不見我,他丢下我了薛煜。薛煜,對不起……薛煜,對不起……”
薛煜聽着她反反複複說着對不起,說着找不到她師父了,說着很多他聽不明白的話。最後他聽到她說:“薛煜,你這輩子不要上戰場好不好?”
“薛煜,你答應我,不要上戰場,不要為了誰去死,不要拿你的命去換任何人。”許小曲死死攥住他肩頭的衣服一字一句說着,“薛煜,你要好好活下去。去好好做那個輕功天下第一的薛煜。”
“好不好?”
薛煜的手終究還是落在她背上,像他小時候娘親哄着他入眠一般輕拍着:“好啊,聽許小娘子的。先陪着許小娘子找師父,然後去單挑完那些輕功好手。”
他本也并未打算上戰場,他修的是内家功法,手中鴛鴦钺也不适合戰場。他不知道許小曲為何會說出這一番話,但是她哭得他心顫。
聽着許小曲的聲音慢慢平複下去,他松了一口氣。
接着,薛煜騰出一隻手撿了周邊幹草,堆在許小曲那邊,他笑了聲:“許小娘子今夜不回去?”
許小曲沒答話。
薛煜懶散地靠在帳子上,跟許小曲說話。
“我是大盛人。沒有家,拜在我師父門下才活到現在。許小娘子,我昨日裡跟他們聊着,聽他們說你是玄玑山神通道長聞甚安的徒弟。若這麼說起來,我們還算是半個同門。”
“我修的是内家功夫,師父教我行九宮步八卦,傳我子午鴛鴦钺。去歲師父就把我趕出來了,說該四處遊曆長長見識。”
許小曲靜靜聽着,這些她都是知道的。她也是在薛煜入世之後才遇見他。上輩子這時候,薛煜還在大盛,她也正巧同師父雲遊到福南山下。
薛煜那時,就自诩輕功第一,拿着一雙鴛鴦钺,誓要打遍天下英雄。
結果還沒出福州呢,就先被她按着打了。
她輕功其實及不上薛煜,但她有師父啊。
也就是這樣,薛煜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又隻比她大上兩歲,沒多久就玩兒一塊兒了。後來她受召回京接虎符帥印,他便理所應當地成了她的副将。
因用的是子午鴛鴦钺,戰場上寸長寸強,他隻需看準時機,輕功上陣取敵将首級。首戰告捷後,雙钺薛煜名聲大噪。
許小曲看着眼前的薛煜,還仍是那個少年郎。
薛煜見她目光柔和,映着月光看他,不由覺得她似是真的認得他。
他接着道:“我剛一入世,就遇到個道士,那個道士手拿陰陽幡,在山腳下把我叫住。”
許小曲聞言,微退一點看着他:“他說什麼?”
薛煜見她終于起了興趣,擡手就着袖子給她擦幹淨臉:“他讓我往大齊邊境走走,會遇上很重要的人。”
師父……原來是師父把薛煜送來了大齊。
“他就是你師父聞甚安聞道長?”薛煜見她這般反應,猜出了七八分。
“可是他不見我。”許小曲聲音又低落下去,還帶着點嘶啞,“我以為,他不要我了……”
薛煜笑歎一口氣,擡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跟他并排着靠在帳子上:“他說的時候,可想你了,怎麼可能不要你?”
“你們這些道士,做什麼都講究一個緣分。我瞧着你跟他緣分未盡,隻是時候不到吧。等時候到了,他自然就見你了。許小娘子,我說對沒有?”
許小曲握着龜甲點點頭:“嗯。”
“許小娘子,聽說第一次是你把我踹暈的。”薛煜嗓音帶笑,“我還以為是嶽成秋呢。你不知道,那日踹的才是真的痛。我又沒吃飯,你那一腳還真差點把我踹沒半條命。”
許小曲瞥他一眼:“我那時聽着楊柒喊,也沒多想就踹了。”
“勁兒這麼大啊。”薛煜揉着自己胸口感慨道,“聞道長的徒弟,果真不同凡響。”
“那你怎麼帶着北疆的令牌?”
薛煜哂笑一聲:“來時在聽風谷那邊見着一隊北疆人,随手順的。那隊北疆人馬,領頭的不像北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