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霧瘴稍散,他于兵戈之中看清來人。
隻那一人手握一長戈,遊刃有餘行在諸多兵士之中。隻是奇怪,他不傷一人。見嶽成秋長槍/刺來,他閃身避過。
有嶽成秋趕來,嶽家軍便有了主心骨。
那黑衣人領着北疆騎遊走,并不正面對壘。饒是如此,他所帶的北疆騎也被嶽成秋砍落十餘。
困将殺。
嶽成秋眼眸微眯,細細看着黑衣人的步伐,像極了步九宮。
如此拖下去不行,他須得帶着人破陣。
“你到底是何人?”嶽成秋自人群中穿行,一路跟黑衣人纏鬥。
不知為何,嶽成秋明明銀槍急攻,卻次次被他躲去,或是被他卸去七分力道。黑衣人長戈劃破混沌,銀白面具折射出微弱的月光。
月光?
嶽成秋猛一擡頭,天清氣朗,月色傾瀉。
忽聞喧嚣起,原本寂靜的蒼茫平原點起數個火把将夜色映出一片火光與那彎銀月遙相呼應。
嶽成秋心中一動,帶着人朝火光的方向而去。
“哦?”黑衣人戈一揮将他攔住,唇角帶起一絲笑意。
年廉在帳子裡昏昏沉沉地睡着,忽聽号角吹響,他捂着傷口緩慢爬起來,摸黑點亮了燈火。
“年副将,你怎麼出來了?别見風,你的傷太重。”守帳的兵士連忙過來扶住他。
“是什麼?”年廉遙望火光那方,看着那方亮如白晝。
兵士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聲音裡帶着崇敬:“是許道長,她開始破陣了。”
“許道長……”年廉喃喃着,伸手拉了拉披風,“帶我去高台。”
“不行,宋醫官說她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不能讓這些藥白費了。”兵士小心攙扶着,年廉副将昏睡了兩日了,昨日睡得沉,連許道長點兵都沒有吵醒他。
“帶我去,我要看着楊将軍他們回來。”
“浪費我的藥。”有女子冷哼一聲,自暗處走出來,她着一襲黑衣滿面疲憊。
這幾日受傷的人太多,她已兩日不眠不休了。今日休息這兩個時辰便聽号角聲起,遂也起來看看。
“宋醫官。”年廉颔首。
“帶他去吧,反正他不怕死。”宋顔不耐煩地拂袖也往陣前去。
年廉被兵士攙扶着坐在演兵台上,他看着壘起的木台上,薛煜手握棗紅色齊軍軍旗,軍旗之上繡金線祥雲蒼龍。
“擊鼓。”
他一聲令下戰鼓的聲音響徹雲霄,接着便聽許道長一聲大喝:“擊艮。”
薛煜軍旗舞動,在夜色之中映出一線生機。
年廉看見那月光之下,許道長青衣獵獵低伏在馬背上,手握六尺銀槍,帶着三千六尺長槍嶽家軍打頭陣。他們身後,跟着丈二長槍布陣嶽家軍。
青衣銀槍,如龍似虎,帶着一往無前直襲北疆軍陣。
宋顔也微微撐起身,看着那個縱馬疾馳的女子。
她前些日子去了九曲山中采藥,又将許多草藥搗碎做成藥膏,臨開戰直接趕來前線。
她早兩日就聽人說有個道長說來助嶽成秋,還在聽風谷單槍匹馬救下數千嶽家軍,神勇非常,據說還是神通道長聞甚安首徒,未曾想竟是女子。
她看着那女子,心中陡然生出點渴望。
曾幾何時,她也想這般馳騁沙場,但可惜她身體太弱,自幼養着也沒養到多好。好在如今也能在軍中出一份力。
宋顔追逐着那抹青影許久,直到她融進軍陣之中才收回目光,轉身下了高台。
北疆那方,有一白衣人落在軍陣後方。北疆軍陣轉動,瞬時陣門調換。
許小曲聲音微揚:“給我破!”
薛煜放下軍旗,轉身接過一雙鼓槌,他躍至高台之上,鼓槌重重擊在鼓面。
見許小曲行進的方向,白衣人面色難看,他擡手一揮,北疆軍之中點起一排帶了火焰的箭矢。
“星散。”
戰鼓鼓點急促,在這無邊的平原上陣陣回響。
大齊軍迅速分散開去,像錯落星河。
帶着火引的箭矢如雨,在蒼茫平原上轟然炸響。
“平原之上用火藥,閑的。”許小曲低聲罵了句。
她防的就是北疆手裡剩餘的火藥。
“聚。”
戰鼓重響一聲,鼓槌敲邊。
大齊軍再度彙聚,成錐形朝北疆軍陣鑿去。
“進。”
許小曲一聲令下,外圍嶽家軍丈二長槍橫掃,先掃清前來支援的北疆輕騎。
忽聽一聲刺耳的哨音,白衣人悄然而至,他握着長鞭迎上許小曲的槍。他身形飄忽,許小曲長槍帶着破空之聲直襲要害。
許小曲長槍剛勁,很快便将他逼退。
白衣人撤出十餘步開外,許小曲腳下踏出又追上去。
等廖英殺出來相助時,許小曲已經一槍/刺破白衣人腰側,她長槍微收甩開槍尖鮮血複又攻廖英。
她虛晃一槍,長槍一個回寰抽在廖英的戰馬上。戰馬馬蹄揚起。隻須臾許小曲便将廖英挑落馬下。
白衣人冷着臉,一手握住廖英的肩膀帶着疾退開去。
“破陣。”許小曲長槍無匹,那杆銀槍在月色之下亮得晃眼。
嶽成秋于陣中聽到擊鼓聲,不閃不避接下黑衣人數次揮戈。嶽家軍熱血沸騰,厮殺聲陣陣。
陣破一門,霧瘴又散去許多,楊柒提着廖羽人頭朝着嶽成秋奔來,他到了北疆軍前,将人頭扔至地面:“廖羽已死,北疆斷臂。”
北疆軍看着廖羽的人頭,一時退卻。
黑衣人立在北疆軍陣前,笑道:“我還沒找到人,接着打。”
他話音一落,北疆軍陡增,北疆鐵騎橫列其後望去約摸千餘。
楊柒鈎鐮槍挑起廖羽人頭往北疆一方扔去:“聽我号令,殺!”
兩方霎時混戰在一起,廖英被呼延烈截住,迫不得已接下呼延烈雙刀。嶽成秋和楊柒雙槍相輔,挑落鐵騎間逼至黑衣人面門。黑衣人也不知師承何處,用戈刁鑽且快,較之耶律赫澤尤勝幾分。
一時間,黑衣人借着鐵騎竟跟他們戰成平手。
這方小曲帶人破去一方陣腳帶人入陣,陣外厮殺起,她單槍匹馬殺入陣中。
甫一入陣,許小曲便在陣中疾行。
耶律赫澤不知何時帶人入陣,直直殺向嶽成秋。
嶽成秋這方剛接下黑衣人一擊,借着楊柒的鈎鐮槍挑落一個鐵騎。楊柒在他身後将他護住。
“铿锵”一聲響,耶律赫澤和那黑衣人同時下壓,擊在嶽成秋長槍上。
嶽成秋雙手力扛,被壓得踏進泥地幾分。楊柒鈎鐮槍回轉助他挑開那二人。耶律赫澤一擊不中抽身退去,複又極快踩着鐵騎攻來。
夜空之中,烏雲蔽月,一時暗下來,隻餘一方通明火焰灼灼燃燒着照亮眼前。
嶽成秋不敢松懈,他無數次揮槍,不知多少敵軍死在他的長槍下。
當天邊亮起一線,夜裡那方火焰已然滅了。
“成秋!小心!”楊柒一聲急喝,于纏鬥的敵軍中抽身而退朝着嶽成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