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回大盛嗎?”
許小曲看着他,無奈笑道:“嶽成秋,怎麼又問這事了?”
“你隻告訴我,想或是不想。”嶽成秋逼近幾步,垂眸看着她,“你想嗎?”
許小曲垂下頭,耳邊的發被風吹落幾縷,忽悠悠的讓人覺得發癢。癢意落到心頭,連帶着心底也癢起來。
嶽成秋沒有退一步,忽然擡手握住她的手腕,見着她手上的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
“我想啊。”許小曲輕笑一聲。
她緩緩擡起頭來望着嶽成秋,眼中帶着不知何處來的濃濃悲傷:“可是嶽成秋……”
“除了師父和薛煜,我沒有别的家人了啊。”
秋日的陽光很輕,被秋風帶着輕飄飄地落了他們滿身。嶽成秋伸手,似是想撿起陽光碎片,落在小曲發頂停留。
許小曲伸手将他的手拉下來:“大盛這麼大,除了玄玑觀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嶽成秋,讓我再歇歇。”
她轉過身去,脊背微微彎下去,似是真的累極。
嶽成秋追逐着她的背影,見她進了帳子,才收回目光。
他微微攥住方才落在小曲發頂的手,手心被秋日的暖陽灼得發燙。
他不該再問她的,他明明是來道歉。
看着遮得嚴實的帳簾,嶽成秋思量許久才走到營帳外面站定,他的手擡起又放下,掙紮許久他索性站在外面。
“許小曲,你聽着。”
周遭的人都看過來。
嶽少将軍性子悶,隻有同楊将軍在一起時才會被帶着多說幾句。
前兩日許道長受傷,他被薛煜攔在帳子外,這還是他第一次說了那許多話。
如今又是許道長的事。
他們就瞧見嶽少将軍一身白衣站在自己的帳子外面,隔着一層帳子同許道長說話。
“許小曲。方才是我思慮不周,惹你不高興了。”嶽成秋說着,細細聽着帳子裡的動靜。
營帳裡還是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響。
他接着道:“許小曲,你先救我嶽家軍後救年廉又破陣救我和楊柒,我都給你記着。等我凱旋歸京,就上書皇上給你封賞。”
帳子裡面沒有動靜,他就繼續道:“許小曲,我是怕你再為了我們受傷。我不是真的想送你走,我是心中有愧,于你于他們都有愧。”
“你要是不喜歡我下次就不提了,你喜歡在這裡就留在這裡,我不趕你。”
宋顔提着自己的醫箱,見嶽成秋站在門口隔着簾子跟許小曲喊話,不免有些稀奇。遂放下醫箱在一旁看起來。
圍觀的兵士越來越多,嶽成秋憋着一口氣站在帳子門口紋絲不動。
“許小曲,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年廉顫顫巍巍掀開帳簾走過來站在宋顔旁邊:“這是怎麼了?”
宋顔蹲下去在自己的醫箱裡面挑挑揀揀略翻了翻遞給他一小把瓜子,自己也取點嗑起來:“沒怎麼。聽這話,你家少将軍怕是惹到小曲了,在認錯呢。”
年廉恍恍惚惚嗑起瓜子。
還沒嗑幾顆,手上就一空。
一看才發現楊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站在他們旁邊,他嗑着方才從年廉手裡順來的瓜子:“嚯,這小兔崽子認錯倒是挺快。”
嶽成秋還是站在帳子外面沒動彈:“許小曲,你不是要算卦嗎?給我算。”
又是一陣兒過去,帳子裡還是沒動靜。
終于,在嶽成秋絞盡腦汁都想不到還有其他什麼可說的東西時,帳簾被許小曲慢慢拉開。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嶽将軍,我可是還傷着,你為何非要擾人清夢?害我美夢驚醒,雞腿近在眼前都沒吃着。”
嶽成秋神色複雜:“你……方才……在睡覺?”
許小曲打了個哈欠:“是啊,不是說了再歇歇嘛。”
“咦?你們都圍在這裡做什麼?”許小曲看着這一堆人瞬間清醒幾分,随後狐疑地看向嶽成秋,“嶽成秋,是你叫他們來的?”
嶽成秋終于忍無可忍,一咬牙拉起許小曲沒受傷的那隻手将人帶進帳子裡。
外面圍觀的許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不其然在各自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不可明說的火焰。
“行了行了。都散了都散了,再看的晚點都罰去陪成秋練槍。”楊柒拍拍手,扔了瓜子殼。
圍觀的兵士聞言一哄而散。
這幾日同嶽少将軍練槍這不明擺着是當活靶子嗎?
年廉杵着棍剛艱難地往旁邊挪動一步,就被楊柒拍了完好的那一邊肩膀:“你先跟我去帳子裡,說點事,小曲的。”
宋顔早就幾下收拾好藥箱然後溜之大吉。
帳子内。
嶽成秋剛把人帶進去就松開手,一時覺得自己說什麼都不是。
見他這樣,許小曲不免疑惑:“嶽成秋?”
嶽成秋咬着後槽牙不說話,憋了許久扭過頭去才冒出一句:“我來道歉。”
“道歉?”許小曲一愣,悶笑一聲。見着嶽成秋狠狠瞪她忙把笑收回去,擡手用那素白寬袖擋住臉。
等平複下來,她才放下袖子。
少年時的嶽成秋面容俊秀,生得又白,此刻顯眼的薄紅直爬到他耳根。他别過頭去,低聲叨叨了一句:“笑什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