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巍聞言不由腹诽，聞甚安那個道士養的閨女可真是……

前面還乖巧，這下興緻一上來，總覺得她帶着幾分匪氣。

機竅啟，機巧沙盤之中兩方棋子成方陣，靜待手令。

楊柒不知何時聞訊而來，帶着年廉宋顔同兵士們觀戰。楊柒站在嶽巍這方，見嶽巍提筆，果真是先出北鬥殺陣。

“嶽老将軍，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有章法。”

嶽巍輕哼一聲：“試試手，聞甚安非軍中人。他隻予兵法軍陣給這丫頭自己學，她所學頗雜，也不知到了何等地步。”

“那嶽老将軍可要當心些。”楊柒隻笑笑，想來小曲也已起陣，隻待機巧沙盤動起來，便可看一陣。

機巧沙盤之上，許小曲一方棋子退走後方，有一隊人馬一字排開擺長蛇，迎嶽巍北鬥殺陣一陣天樞。

長蛇陣蛇尾橫掃，自後方席卷隔開天樞合圍，挑出破口，使得一陣天樞合不攏。她借機長蛇回首扣擊天璇一點破天璇合圍吞吃十餘棋子。

“我爹總喜歡起手用天樞。”嶽成秋遞來一陣對壘，許小曲看罷提筆寫下二變。

“嶽将軍不去幫幫嶽老将軍？”許小曲支着手臂，撐頭自竹簾縫隙看向中心的機巧沙盤。

這沙盤……果真有意思。

以機括打底，在台子上制出兩方騎兵、步兵棋子，看對陣之人寫下的手令行軍對陣。對陣人并看不清沙盤之中為何景象，難怪嶽成秋僅僅在嶽家軍軍營中都能曆練成這般模樣。

她瞧了嶽成秋一眼，他還是一襲銀白衣，立在她身側替她磨墨。

二陣……嶽老将軍不也不老實嗎？

許小曲看完手令上二陣陣法，竟從北鬥殺陣改為北鬥困殺，沖鋒前鋒回寰搖光甩尾欲困她長蛇蛇首。

好在她早算嶽家北鬥，長蛇頓散，三兩為一組，後起玄門困。

嶽巍眼眸眯起，這丫頭……

走一步算十步，不像是紙上談兵就能練出來的。可她又何來的兵馬去前線演練？若要說北疆前線，她也隻呆了不到一年。

玄門困為玄門陣法，嶽成秋便是被北疆這手玄門困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丫頭倒是……不負聞甚安盛名。

嶽巍認真起來，提筆寫下第三陣。

楊柒隻看一眼，便知他開始動真格。早說嶽老将軍和成秋用兵不同，成秋亦是仗着吃透了嶽老将軍陣法才得以在後來勝過嶽老将軍。

小曲同嶽老将軍鬥陣卻是第一次，她這般興緻，成秋怕是也不會多說，就看後面何解了。

三陣嶽家北鬥陣的陣底之上疊雁回陣，北鬥殺陣起，鋒銳騎前推強行擊破玄門困陣陣腳。雁回陣後手成大雁南歸之勢，騎兵帶步兵撕扯小曲這方軍陣中心。

許小曲輕歎道：“嶽老将軍縱橫北疆十餘載，果真不可小觑。”

她提筆寫下破陣之法遞予嶽成秋，嶽成秋細看之下欲言又止。許小曲見他模樣，不由笑問：“嶽将軍，可有不妥之處？”

嶽成秋思量許久，開口道：“并無，随你心意便好。”

“嶽将軍就這麼看好我？”許小曲見他已将手令遞出，聽着他腰間銅鈴輕響，開始哼起小曲兒。

她目光落在機巧沙盤上，聽着機括轉動，想來，已變陣了。

“嶽家北鬥殺陣，七般變法。嶽将軍隻讓我看過三般，其他四般我隻記得都是困殺，偏困圍殺。”許小曲說着，取一張寬些的宣紙鋪在桌面，畫出八卦盤，“方才已過三次變陣，機巧沙盤應當已是這般景象。”

嶽成秋看去，隻見她筆下軍陣她的棋子如星散，三五一組分布各處，正是在北疆之時他被圍困的玄門困陣。而他爹所用竟是以北鬥殺陣接連二變強破陣腳，如今又已變陣，許小曲的棋子多出十餘。

機巧沙盤又一轉動，嶽巍微微直起身子，沉吟片刻，才提筆寫下第四、五兩陣。兩陣連用，防這丫頭還有大後招。

楊柒抱臂看着嶽巍模樣不由好笑，多久沒見着嶽老将軍這般認真了。小曲當真是好樣的。

“兩陣連用……”許小曲沉吟片刻，提筆又放下。

雙星陣接北鬥三變，嶽老将軍較之嶽成秋果真老辣許多，果真如同嶽成秋所說慣愛出其不意。前兩陣還算得有章法，而這兩陣卻是甚少人會連用。

若是出點差錯，便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嶽成秋撐在她桌案上，看着桌上手令。他取出一張，放到她面前輕點：“我爹前陣為北鬥四變天權星變殺陣，我就猜到他會接三變，隻是未曾想他竟會用雙星先散後攻尾。”

“嶽老将軍比你難纏些。”許小曲擡手微勾，“嶽将軍你且低下來些，我悄悄告訴你如何走，直接傳口令。”

“耍賴啊。”嶽成秋登時明白過來，卻也俯下身子聽她說陣。

她的聲音又輕又低，在他耳邊侃侃而談：“我的陣法在機巧沙盤鋪不開，便旨在破陣。嶽将軍，你且替我傳話。三分而行，五人越山脈，其餘人等死戰不退，長蛇擺尾攔先鋒後，分八方遊走纏鬥。再接一個……請君入甕。”

墨筆寫下長蛇擺尾和八方遊走，餘下兩個未寫，嶽成秋輕笑道：“我爹怕是晚些就罵你小兔崽子了，連着我一起罵。”

許小曲将桌案上宣紙摞好，寬袖拂過，說得理直氣壯：“兵者，詭道也。”

沙盤機括停下，許小曲掀簾走出，朝嶽老将軍抱拳一禮：“嶽老将軍。”

嶽巍拍拍她的肩，目光掃過她身後站着的嶽成秋，見他低眉斂目頓覺有意思：“丫頭，你聽了他的？”

“嶽将軍隻說嶽老将軍有章法，但慣愛出其不意，旁的便沒了。”

“這般，那開陣吧。”嶽巍一言，立時有兵士拉開沙盤。

沙盤之上許小曲餘下棋子同嶽巍的棋子纏鬥，長蛇擺尾直破陣心。其餘棋子三五為一組，似星散，另有一隊繞後，正被嶽巍留的後手攔住。

天機走陣，九宮八卦。

“竟平了。”楊柒歎一句，惹得營中靜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