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順着河道跑!快些!”大凜境内,十來人自林中殺出來。為首之人黑衣長戈,穿透官兵胸甲帶出一串血珠。
血珠濺落在他面上,讓他的面容模糊不清,那雙桃花眼帶着森森寒意剖開一人胸膛。
“公子!小心!”他身邊的侍衛擋下箭矢,與他護着幾個手無寸鐵的人奔逃。
“我在這裡停下,你,将他們從水路送去大盛黑雲寨,不得有誤。”邊月執戈橫在岸邊,下意識想取下酒葫蘆卻抓了個空。他一愣,輕笑一聲,“去找她,你們就同她說,記得帶着我的酒葫蘆來找我。若願意,就随我殺上一場,我為她所用。”
“邊月,你不走嗎?”錦衣少年睜大眼看着他執戈而去的背影。
“我?我走了,誰來拉他下位?”邊月冷笑一聲,長戈回寰腰斬一人,濃烈的血腥味兒散開,粘稠的鮮血潑了他半身。
“去找她,我才能活着。”
大凜皇帝還不敢真的殺了他,邊家聲威猶在,又僅剩他一人,若他莫名身死,朝中定有人生疑。邊家世代忠良,可惜……
邊月眸光微凝,如今他能信任的,隻有許小曲。
邊家兒郎,向來不畏死,忠君忠國,可如今,昏君佞臣,就莫怪他不義。屆時,他會親自去祖先墳茔前請罪。若要亂世,不如他先鬧得分崩離析,也好與許小曲一起求太平。
左右不過是征伐天下,至高之位誰坐不是坐。
如今南域起兵,許小曲定然不會置之不理,攘外安内,她必會先伐南域。
通水路,過死關,許小曲早在布局。
長戈劃過一人咽喉,邊月提戈攔下數人,蒼涼月色下,他看到一人手持八卦盤站在遠處山崖上,陰陽道袍被風帶起,正是大凜新來的帝師。
再看時,那人已消失在原地。
“呵……裝神弄鬼。”邊月割下追殺之人的頭顱,提在手中離去。
……
大盛京郊駐地,山林之中機關頻出,隻一日功夫,就已抓住許流觞那方二十人,許小曲這方折損六人。
“跑啊,接着跑。”蘇星忱提着帶鞘長刀懶懶散散攔在路中。說好了今日比陣,比到一半想跑,沒門兒。
許小曲在據點穩坐泰山,手中把玩起一方三角旗,祁鳳揚見狀不由挑眉:“你不繼續添一把火了?”
“去是要去的,我等着拿許流觞換我的人。”
祁鳳揚一愣,不知她何意。
“地方太小人太少,我的大陣施展不開。許流觞要對壘,可我不想陪他玩兒。”許小曲将一面小旗放在沙盤正中間,正是林間那塊空地。
她雙手撐頭,笑眼中帶着戲谑:“這一場,他必然會輸,我倒是無需擔憂。隻怕有的人受不了他輸得這般快。”
“所以你想……把他推出去?”祁鳳揚指尖點在桌面,看着那面小旗,慢慢擡頭,“可是……你就不怕他到時候用别人的性命換他自己嗎?”
“他是這樣的人沒錯。”許小曲唇角的弧度擴大,英氣的眉眼愈發懾人,“可林知節不會讓他亂來,這點,你大可放心。那許安,若是想要他的兒子活着,總要找人去救的。”
“鳳揚,我知曉,你心不在朝中亦不在宅裡。”
“哼。”祁鳳揚靠在椅背上,重新審視起她對面這個大盛将星、許家女兒。
半晌,她才慢慢勾起一個笑:“我從未想過上戰場,隻想好好經商。可如今南域犯境,他們可以說南域踏不破栖陽城,便說已得太平,可我不能。我經商去過南域,草豐馬肥,過去這幾十載,早已不似當初模樣,我說得可對?”
“好兒郎志在四方。”許小曲倒出一盞溫水,閑适起身,火色衣擺撩起一抹亮色。
祁鳳揚這時才知,許小曲這些時日的操練不止是為了這次山林演兵。她志不在此處,而在更遠的邊疆。
信她一次又有何妨。
山林空地上兩方軍陣已扯開,許小曲早早盤坐樹上,薛煜早持令旗。兩方主将在此,聲勢浩大,許小曲不下陣中,隻在高處下令走陣。
一陣長蛇,許流觞似是知曉此陣,從容鋪開半弧魚鱗陣留口出進,以防長蛇銜尾攻他陣心。
“魚鱗主攻。我們先撤蛇頭續其長氣,一變三星,二變北鬥,去三星祿、壽雙星變,隻留福星應龍虎,以變北鬥一陣天樞。”
“得令。”榮羨飛身而下,領陣兵走陣福星龍虎合圍許流觞魚鱗。
魚鱗陣有氣口,龍虎合圍左右無路,緊接北鬥一變天樞,如錐攻尾側,魚鱗急散星羅棋布。
“直接散陣,倒不失為一個法子。”許小曲擡手,“陸岚、梁晝,下合四方小陣,化方為圓,告知榮羨散陣,随你們一起,四方陣走邊緣,掃雜兵俘對面小隊頭領。”
号角聲起,一鬥塵埃落定。
許安一時恍惚,往樹上盤坐的許小曲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