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辜負了他的好意,震撼中的姜北穗還是重心不穩,狼狽地向後栽倒:“你為什麼在濟州島……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短暫沉默了片刻,金道英跟着蹲下來,順勢幫她收拾起在沙灘散落一地的玩具,雲淡風輕地與她實現齊平:“今天來這裡有工作,剛才正好看到你發的定位了。”
且不說金道英明明還在休假期,天底下哪會有他口中正巧的工作安排,令他一聲不吭地閃現到濟州島來,再不經意地出現在她面前。心髒因他拙劣的謊言而加速跳動,姜北穗驚疑不定地打量着他,最終選擇抓住頭發崩潰大叫:“變态啊!你整天盯着動态跟蹤我幹什麼!”
你看,他在心情不錯的時候,也願意做出那步無關緊要的退讓;姜北穗朝思暮想了多少年的甜蜜美夢,他從來不是做不到。矜貴自持如金道英,照樣可以為了一條推文千裡迢迢地跑來,哪怕與她不過共度幾分鐘時光。
“噓、噓,小點聲音啊。”換金道英因她的超高音量感到堂皇,他下意識四下張望,好在偌大一片海灘裡隻有他們兩個蜷縮起的黑影,于是一根手指又豎到她嘴邊:“安靜,不要造成誤會。”
他們之間不就是一場滑稽的誤會?鳥不生蛋的地方裡還想着避嫌,姜北穗對着他冷笑,轉而毫不猶豫地張口就咬過去。金道英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腦袋,面對她的突發行為,他倒是沒有生氣:“幹什麼?不幹淨,别鬧。”
“我屬老虎的,就愛吃兔子。”收拾好攝影器材,她仍然覺得方才摔的屁蹲太過丢臉,在起身前用力推了金道英一把,惡狠狠罵道:“哥真讨厭!”
孰料金道英敏捷地躲開了。他先她一步站直,不計前嫌地将姜北穗拉起來,随即熟稔地為她清理衣服上的沙粒:“我知道。”
猝不及防被他圈在懷裡,另隻手緊緊地被攥着,似乎沒有半點兒準備松開的迹象,姜北穗又開始心猿意馬。她僵硬地任他擺弄了好一會兒,直到金道英拎起那隻被遺落的塑料小桶,她才堪堪回過神:“懷柔政策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
包裹住她手心的大掌松了松,金道英忽而與她十指緊扣,音調溫和之餘摻了些忐忑,姜北穗願稱他為故作鎮定:“好吧,是我想來找你,擅自跑來的。其他朋友們呢,你自己在這裡做什麼?”
“拍Vlog。”他牽着她沿着海岸線漫步,姜北穗落了他半拍,偷偷踩着他在沙灘上留下的腳印,嘴上不忘奚落道:“好險,如果是直播,我們大明星差點就入鏡了。”
金道英一時沒說話,她對他的選擇性沉默早習以為常,繼續自顧自地咕哝:“和你們出來就是沒勁,防着這個、擔心那個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做賊。碰上你這種雙标的要命的更煩,以前一叫你出來就開始念經,現在不遠千裡跑過來,又不怕了?”
裝死是幾個意思?姜北穗騰出手戳他的腰,抱着勢必要惡心到他的決心,夾着嗓子拿腔作調:“我問你,要是暗處藏着什麼記者媒體,拍到我們怎麼辦?”
“那就讓他們拍好了。”她聽到金道英笑。
“呀,哥終于還是瘋了嗎?”
“不是,我非常清醒。”他說,“如果你還願意……願意接受我的話。”
姜北穗停住腳。她覺得不可置信而失語的數十秒裡,金道英安靜地望着她。皎皎月照下,他眉目舒展,額前碎發随風而動,眸底潋滟的真情像夜色裡翻湧的海。
腦海裡閃回過無數相似的瞬間,姜北穗對他的試探做出判定,金道英好像是認真的。
不可思議的結論使她短暫宕機,她張了張口,眼睛困惑地眯起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們像演奏到終章的童話協奏曲,萬事俱備、誤會消除,隻需要她潸潸以涕地發表感言,就能走向皆大歡喜的結局。
開始被她反常的沉默搞得不安,金道英輕輕勾了勾她指尖:“沒有想說的話嗎?”
因為他的一時興起,和那句遲遲未落實的承諾,她曾經期待了很久,也好像為此付出了過剩的代價。
但是……克制含糊的暗示,要靠玩笑話才能表達的心意,她現在仍然需要這些若有若無的情感施舍嗎?
“我是喜歡你,但我可沒有以前那麼拎不清。”反過來拒絕金道英的難得機會怎麼不算她二十二歲的高光時刻,耳畔已經開始播放宏偉的交響樂,她愈發堅定地抽出胳膊:“如果你從來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還不如省去那些和我周旋的時間,完成了你的目标再來承諾。”
手機軟件發來提醒,返程日期近在咫尺,姜北穗想起了她尚未完成的學期論文。她肆意莽撞的青春期裡,除了愛金道英一件事外,居然沒有再拿得出手的成就,連之後幾年仍深陷在此漩渦;她不想未來的人生繼續繞着他毫無頭緒地打轉。
“那你會等我嗎?”他問。
好刁鑽的問題,他在感情上别的事一竅不通,倒是在各種角度上為難她的專家。姜北穗不确定他是否有些惱火,也試圖從疑問句中提煉出他摻入的陰陽怪氣,最終遺憾地失敗了——她不大會應付他真摯的眼神:“我不知道,但你最好抓緊時間。”
“好。”金道英這次答得很快:“在時效過期之前,我會去找你。”
“……不要愛上其他人,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