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大雪壓城,明宅子裡裡外外都裹上了一層白。宅子哀樂一響,傳遍了整個華南。城裡乃至鄉下都議論紛紛,傅婼靜才嫁到明家兩年,就把明家爺倆全克死了,當真是天煞星降世啊!
“好在二姨太肚子裡還留了種,不然這明家不就絕後了嗎?”
“诶,那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生呢。你怎麼就知道這孩子能順利生下來,還記得之前她娘肚子裡的一生下來就被她克死了嗎?這一個指不定能活。”世人總是試圖将本就注定發生的事情怪罪于某一個人,她的人生就是這樣被毀掉的。路過的人你一句他一句,全然不管跪在門口迎喪的傅婼靜。
她本就白,這一凍更是面色煞白,可那眉眼濃烈又清冷,散落的發絲随着寒風飄蕩,跪在那裡就惹人憐愛。走過的人都好奇她頭頂白色喪步帽下的容顔。
按照當地的習俗,在下葬前一天,明家需要宴請親朋好友吃最後一頓飯。她跪在門口,垂着眼眸,不管是誰經過都不曾擡頭。直到傅霆的聲音響起,他穿着一席軍裝,高大魁梧的身軀一出現沒人會不在意到他。奇怪的是他今天一個随從都沒帶,就連形影不離的副官王正也不曾看見。
傅霆踏着軍靴從她面前不可一世地略過,從始至終連個眼神都不曾給過。傅婼靜擡起頭,與緊跟其後的周若一一相對。二人的眼裡都充滿了無限的凄涼和悲傷。
傅婼靜疑惑傅霆一個這麼要面子的人,怎麼會不帶随處,偏偏帶着個在他眼裡上不了台面的周若。周若臉色難看的緊,簡直不像一個活人該有的面容。他扶着肘,走路還有些踉踉跄跄,看來她走後周若過的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好。與周若在葬禮上匆匆一别後,兩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按明嘉辰的要求,她把他與明老爺葬在了同一處。送喪的隊伍很長很長,長到一整條街道幾乎都是雪白。傅婼靜
抱着他的祭牌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後面經跟着他的棺鉢,一長串的樂隊走在兩旁奏響哀樂。這場葬禮辦的風風光光,整個華南都找不到第二家場面如此壯大的葬禮了。
李明珠被下人們攙扶着,原本傅婼靜是不讓她來的,可她執意要來,于是就隻能找人照顧她。等封了墓,放完禮花,傅婼靜就叫送葬隊伍都回去了,自己獨自留在山上。她抱着酒瓶一口接着一口喝着,心中的愁滋味怎麼都澆滅不了,反倒愈燒愈烈。林子裡的樹葉早就落光了,顯得光秃秃的,小溪停下了腳步,連鳥兒也跑到北方過冬去了。整個山頭就隻有一身素白的傅婼靜惹眼得很。
“我根本就沒有你想得那麼好,下輩子莫說是做我兄長了,我隻希望你再也不要遇見像我這樣的人。有時候我總想,就算是騙一騙你,哪怕說一個愛字也好,可到最後我還是無法接受。如果你不離開,你說一輩子這麼長,我會喜歡上你嗎?”這個問題永遠也不會有答案。
下山之前,傅婼靜跪在兩人墳前又拜了三拜。回家路上的寒意才将一身的酒氣吹散,她坐在車的後座,看着街上的燈火闌珊。
等回到宅子,天已經很晚了。她杵在門口很久,才踏出那一步。裡堂裡李明珠大着肚子早已等待了許久,見到夫人終于回家了,這才笨拙地走到她面前,讓她趕緊坐下吃飯。
李明珠長得秀氣,而傅婼靜不似尋常南方姑娘,倒是像傅霆生的高大挺拔。她扶着恰好過肩的李明珠坐下,又命人拿個暖手爐來讓她抱着。
“你今日在外面吹了風,更應該好好休息才是。”說完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放進李明珠碗裡。
“謝謝夫人。”李明珠揚起淡淡的微笑對傅婼靜說。
“明珠,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好好養胎,明河苑我會加緊人手,一定護你安全生下孩子。”她面前的飯一口沒動,腦子裡已經是憂慮重重,這件事情絕對沒有她想的如此簡單。
李明珠點了點頭,兩人吃完飯就散了。
原本以為今天的事情就此過了,可這半夜裡居然來了個不速之客。傅霆深夜來訪,說有事情來找她有事商議,這無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