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陳意祯前頭的那位李老先生是文娛界的大人物,戲劇圈子裡的泰山。之前這部電影選角的時候,導演拜托過他推薦個有古典戲劇功底的實力派來演男一号,他當時便推薦了陳意祯——之前他在舞台劇比賽的節目裡痛批過青年,并不是因為對方表現得有多差勁,相反是老先生看出了他的特長,用精益求精的标準要求他,所以才多費了口舌去指點。
可是不湊巧陳意祯先接了檔新的綜藝,和這戲的預計開機時間給撞上了,所以這事也不了了之。後頭那綜藝延遲拍攝,李老先生就重新把陳意祯推薦給導演,陳大少爺那個時候已經知道自己的好朋友被暫定為男主,所以不願意過來試鏡,怕楚琪風不高興。
但這位李前輩也是個老頑固,認定的事不喜更改,所以把陳大少爺硬拉過來,意在讓他也和楚琪風比比試鏡。
楚琪風出道早年受過李老先生的指點和幫助,所以盡管有些不安和沮喪,也并不敢對他老人家的提議有什麼異議。反倒是陳意祯有些别扭,而在意外看到越绮雨也在之後更顯局促。他往門口退了一點,望着李老先生的背影說:“李老師,我還是……還是不想試鏡……”
越绮雨看見陳大少爺在場,也有點想溜,但又想到顧清夢在這裡,如果自己找借口溜了或者拒絕了試鏡,難免會被對方給看扁,實在是自取其辱的行徑,于是硬着頭皮留下來。
這頭李老先生不知道陳大少爺和越大小姐之間的糾葛,以為陳意祯是單純在意楚琪風的感受抑或是對自己的演技不自信才做的推脫,當場又訓他一頓。
他沒留情面,威嚴的态度讓在場的人不寒而栗。陳意祯紅着眼睛接受批評,不敢再拒絕了。
于是試鏡的比賽加入了新的選手。導演他們在商量過後,決定讓四位演員兩兩搭配進行組合試鏡,但評分标準還是按個人表現算。
他們建議顧清夢仍舊和楚琪風一組,而越绮雨則和陳意祯在一起搭戲,然後把楚琪風手裡的一冊劇本給了越绮雨,順便講起了戲。
越绮雨見陳意祯離她站得遠遠的,知道他介懷那晚在藥庫發生的事,但又不能讓他盯望天書,于是往他那邊走過去。陳意祯察覺到她過來,有點無措,本能地退遠一點。越绮雨見他這麼怕自己,心裡有點梗啾,又起了點捉弄的心思。
她往對方那邊靠近,見他再退遠一點,自己又再進一步。一點一點地挪移,陳意祯被她逼到了牆邊,拘謹地站着,臉默默地往牆的方向别。越绮雨見他避無可避,故意湊他耳邊說悄悄話:“怎麼躲那麼遠,怕我在這裡親你啊?”
陳大少爺紅着眼尾瞪她一眼,沒有說話。越绮雨暗裡笑笑,不開玩笑了,把手裡的劇本塞他手上,自己走遠了,坐到了沙發上聽導演講戲。
幹聽的效果自然不如結合劇本來看的好,但也勉強可以應付,越绮雨雖然表情散漫,實則耳朵認真聽着,句句聽進去了,認真記在腦子裡。
過了一會兒,隻見方才對她避之不及的那個人慢吞吞移過來,猶豫了片刻,在她身邊坐下了。她打量他一眼,戲笑道:“怎麼,又不躲我啦?莫非是腳站累了要來坐會兒?”
陳意祯咬着牙,看樣子像下定了莫大的決心,把劇本遞到她面前:
“看……一起看。”
越绮雨看他一眼,坐近了些,用手捏住了劇本的一側。要說剛才沒劇本的時候還足夠認真,現在倒有點分心了。
陳意祯今天穿着一件薄荷藍的襯衣,帶着洗衣露的清香,領口最上方的紐扣開着,露出一點白背心的圓邊。襯衣的袖口挽到腕骨上頭一點,腕上戴着塊細鍊的銀表。他捏着一支簽字筆在劇本上沙沙地勾畫,她的目光随着那隻手移轉。那隻手潔白細膩,手背的皮膚下潛着淺青色的血管。指骨突出,指節修長,像披着雪衣的梅枝。越绮雨不免有些心猿意馬了。
把這麼一個人抱在懷裡,和他睡在一起是什麼滋味呢?
他動情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的?哭是一定會哭的,上次在藥庫已見到過了,那到了晚上手會不會冷,腳涼不涼?除了會罵人“混蛋”,還會不會罵其它的?還有胸口那兩顆小小的,紅色的痣一樣的……
越绮雨的腦袋暈乎起來。這時,卻聽陳意祯悄悄地喊了聲她的名字。
“你在聽嗎?”陳意祯的目光流轉過來,小小聲地提醒。
“啊?”越绮雨懵了一秒,反應過來的時候點了點頭,“在聽,當然在聽。”她咳一聲嗽,徹底回魂了,重新關注起導演說的話來。
這部主旋律的電影叫做《密信》,背景設定在近現代,含有一定的改編和架空成分。故事講述的是紅藍兩黨合作抗日關系不穩的初期,出身藍黨的海歸女間諜林尋因接到上級要截盜一封紅黨内部信件的指令,而在武漢與漢劇名伶兼紅黨線人姚魏紫暗中交鋒,從相互猜忌到彼此信任,最終共戰日寇同守家國的故事。
導演要考核的試鏡内容便是女主因懷疑男主是紅黨聯絡人,而在男主離開戲院時故意和他共乘一輛黃包車,借機溝通試探,又按命令放出假情報欺詐對方的片段。因為這段戲是男女主的純對手戲,不用什麼配角的參與,又沒有打戲,不用變換道具準備其它物料,所以可操作度非常高,也很考驗演員在相對靜态的鏡頭裡對台詞的表現力和對人物形象的展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