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真希望你小氣點,做個小氣的人。可你偏不。”
她的聲音也如碎地的玻璃。
陳意祯愣了愣,消化着對方話裡的内容。越绮雨仿佛在告訴他那一枚護身符對她而言并沒有那麼的不重要。可如果真是這樣,她怎麼又舍得拿它去向賀倚雲獻那樣的殷勤?
“你不要再開玩笑了,”他悄聲說,“如果你真的在意,就不會拿它去讨别人開心。”
想起她剛才暗暗責怪的表情,他抿着唇,五官皺到了一起。
“總之在你面前,無論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這回,越绮雨沒有同他譏辯。他似乎是一語中的,又好像是一派胡言。他的眼睫挂着淚珠,她想親他,可她也難過。一股極為煩悶的情緒攪擾着内心,使她一言不發地出門去了。
下到車庫的時候,奧古斯塔的車把上空空蕩蕩,那隻金粉色的“耳環”已經被小情人取走了,越绮雨沒由來一陣糟心,放棄她的機車,打車去了劇組。上班的途中,她糾結着該怎麼措辭讓賀倚雲把護身符還回來,手指在微信的對話框前敲敲打打,删了又添,添了又删,到底也怪自己自作自受。雖然最後拿回了禮符,可過程卻沒她想象的順利——
越绮雨後頭才從她小師妹的朋友圈裡發現,原來賀倚雲拿走那枚禮符并不是覺得它有多漂亮,也不是為了他自己。那天早上蘇念遙在朋友圈裡發了條自己弄丢劇組珍稀道具的動态,在線征集和道具款式、花樣相同的替代品。賀倚雲見那枚護身符和她需要的道具高度相似,所以才找了個借口把它取走,又以匿名的方式偷偷寄給了對方。
越绮雨等師妹拍完了戲,硬着頭皮把禮符要了回來。她沒有告訴小師妹事情的真相,也不想插手對方和賀倚雲之間那微妙的感情關系。隻是一想到小情人的私心,還有小師妹劇組裡某些不明所以的員工對她為人小氣的議論,加之承諾陳意祯會參加的馬上要到來的走秀,她難免更加煩躁。
走秀彩排的前一天,林澈經由蘇念遙的轉遞加了她的微信,向她請教演戲上的問題。越绮雨感念他上次的幫助,即使戲務繁忙也不遺餘力地給出自己拍戲的實質經驗,幫他一條順通了當日的戲份。
林澈為了感謝她細緻的幫助,特意趁她在劇組休息的空檔過來找她,請她參加自己特訂的晚餐會。晚餐會在他家裡舉辦。用餐的中途,借着飲酒後的迷蒙,他親了她一口。
越绮雨明白小師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想起近來諸多煩心的遭遇,還有被陳意祯牽引拉扯,與之糾纏不清的情感,幾乎是報複性地,她回吻了過去。
酒是清酒,可那個晚上她醉得不淺。越绮雨記得那個夜晚她喊過陳意祯的名字,至少一次……二次,或者數不清了。萦繞周身的或許也不全是深濃的醉意,而是反複侵襲的疲憊和隐隐約約的恐懼。越绮雨朦胧地意識到,陳意祯快要活成她心底的一枝白月季了。她怕他是一滴永不會揮發完畢的酒精,點在眼睑、胸腔和鼻窦,激起消散不去的刺嗆。
她想她應該要自己的生活回歸正軌。所謂“正軌”,在她看來,是自己那副足夠令她恣意從容、放浪形骸的皮囊,以及那番少有憂惶、散漫無拘的心腸。
彩排當天,當她從小師弟密密麻麻的啄吻裡昏沉醒來的時候,認為自己已經達到了“回歸”的目的,并由此生出些劫後餘生般的慶幸來。
少年把頭枕上她的肩膀,纖細的手指繞着她金線般的發絲打轉。越绮雨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把腦袋偏上來,傻笑着不理她。越绮雨說他像隻小狗兒,可愛的,淘氣的。少年故作兇蠻地“咬”她一口,在她手臂上留了個淺淺的牙印。越绮雨笑了笑,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
少年似乎受到了鼓舞,又“咬”她幾口,越绮雨隻是笑,忽然間想起好幾個人。都是拿同樣伎倆撩逗過她的床伴。一張張美麗動人的臉笑着,除了眉眼盈盈,長什麼樣有些記不清了。少年蹭着她的脖頸,眷戀地撒嬌,那張美麗的臉頰也漸漸和他們重疊起來。與此同時,一張與衆不同的臉緩緩浮現,帶着清晰的五官和新鮮的淚痕。
越绮雨一個激靈,兀地坐起身來,心頭暗罵了聲“該死”。
一覺醒來就想起陳家那個大少爺,白瞎了她昨天整晚上的心理建設。
正郁悶的時候,床頭櫃上的手機震響了一聲,她拿過來打開微信,心裡一驚。陳意祯給她發了十幾條和彩排相關的信息,可她顯然已經把這事忘了。越绮雨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從床上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