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绮雨把頭繩拿到手裡看了會兒,又遞給青年,叫他給自己綁頭發。陳意祯有些局促,說自己不會。
“沒事,”少女笑了笑,“你紮多醜都無所謂,我就要你紮。”
于是青年隻好從命,小心翼翼地動作起來。好在他人細心,動作溫柔,盡管表現生疏,但綁出來的馬尾松緊适度,不算難看。越绮雨喜歡他因為不擅長而笨手笨腳的模樣,像從一塊白玉裡發現一抹靈動的俏色,不顯得玉拙,反顯出它的獨特。隻是一想到頭上橡圈的款式,她不禁歎了口氣。
陳意祯誤以為自己沒給她弄好頭發叫她難過了,心裡很抱歉,卻聽她小聲地嘟囔:
“要是是紅色的就好了,”她怔怔地望他一眼,嘟囔聲裡似乎有些委屈,“我喜歡紅色的。”
陳意祯愣了愣,不太清楚她在說什麼,但見她眼眶濕潤起來,心裡便兀地有些慌張,正想問清楚她的意思,又聽見窗口的阿姨喊他們點菜。越大小姐吸溜吸溜鼻子,轉頭把菜單上的菜品都點了一遍,從鮮蝦、排骨、裡脊、牛肉到雞雜、雞爪、鱿魚,一個都沒放過,又趁香鍋炒制的時間去隔壁窗口刷了兩杯奶茶,回來的時候,該吃吃該喝喝,嘻嘻哈哈的,看起來倒和沒事人一樣了。
周中的幾天過得很快,在小陳老師的盡心輔導下,小越同學的數學成績總算有了轉好的趨勢,而且在态度上也端正不少,對于中等難度的題也有了努力鑽研的決心。這讓大少爺深感欣慰,用他常鼓勵對方的話來講,那就是“有志者,事竟成”“态度到位了,結果也會到位”。
到了周末,越绮雨依然跟着他跑龍套,有時也會被對成片質感要求很高的導演看中,拉去拍兩天的前景,多半是演些很上鏡又不需要台詞的角色,必須換上适配劇目風格的精緻度相對較高的妝造。當然陳意祯也不例外,演前景的次數也漸漸多了起來。隻是這周兩個人過得不太順利——
越绮雨在跟着陳意祯去某部古偶演前景的時候,竟意外地發現這部戲的男主是賀倚雲。這實在是冤家路窄。小情人在劇裡演的是高門貴子,而她和陳意祯則是演跟在他身後的侍女和侍衛。
命運是門玄之又玄的學問,那時的陳意祯還并不知道自己和賀倚雲今後的星途走勢,隻全然以欣賞的眼光看待這個年輕有為的少年,暗地裡對越绮雨說出要向他學習的話來。
越大小姐的神情則宛如便秘,看上去頗有些難言的詭異。陳大前景和賀小明星此後發展如何且先不論,目前最令她難評的,還是小明星記仇這事兒。
本來期盼着對方早就把買咖啡的茬兒抛在腦後,卻沒想到他記得牢牢的,還可着勁拿這事侃她,笑她是隻有七秒鐘記憶的魚,是遠古時期沒有發育出腦袋也不具備記憶功能的草履蟲。越绮雨瞪了他半天,問他是不是刀削面(欠削),是不是黑胡椒成精(又黑又糊)。問完以後又有點擔心他跟導演舉報她,害她不能和陳意祯一起拍戲,于是不情不願地先閉了嘴,不和他再争辯。
賀倚雲起初對她的話沒反應過來,等到這半天戲都拍完了,去妝造室卸妝的時候反射弧才起作用,心裡冒起一團火,當即要找越大小姐發作,卻沒在劇組找到人。問起陳意祯來,被告知她早拍完前景的戲份,現在跑到影城外頭買奶茶去了。
賀倚雲氣得剛買的點心都吃不下,跟經紀人打了聲招呼,早早地回酒店了。越绮雨回來見他沒在,心裡松了口氣,拿送走瘟神的口吻道了聲“感謝上蒼”,滿足地嘬起奶茶來。陳意祯還有個鏡頭要跟在女主演後頭拍,她準備等他拍完再一塊去吃午飯。
但另一邊監制和後期卻發現前面已拍劇集的鏡頭裡有個男主騎馬的長鏡頭拍到了安在片場的監視器和廣播設備,由于點位刁鑽不好剪輯,所以需要男主回來做次補拍。可那頭賀倚雲已經在酒店歇下,不願意再過來,又想到那鏡頭隻拍背影,因此建議劇組找個群演替拍。
劇組的人曉得他任性,又惦記着時間成本,沒有辦法,隻好依他的提議,在現場尋找和他身形相仿的人做補拍。任務兜兜轉轉地,最後落到了陳意祯頭上。
這原本并不是什麼大事,可開拍前,越绮雨卻突然記起青年曾說自己因為拍馬戲而傷到腰椎的經曆,便猛地對這場替拍警覺起來。防患于未然,她想不論陳意祯是不是拍這場戲出的事,她都必須得保障好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