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的人卻仿若根本沒聽到他的聲音,他垂着眼盯着桌面,長長的睫毛不住顫抖。
褚淩輕輕“嘶”了一聲:“你這是中什麼邪了?”
他伸手想拿起玉扣看看上面的裂痕。手指剛伸出來,身側的人卻像是被電了一下,先一步将玉扣攥到手裡。
褚淩被他這個明顯見外的舉動氣到了,皺着眉頭:“我就是看一眼,至于護的這麼緊嗎?”
身側的人微微抿着唇,握着玉扣徑直起身回房。
當房門在身後合上,他才快步走到桌前将燭火點燃。
燭光躍動着映照在玉偶的臉上,他面色慘淡,眼尾處突兀地泛起了一片顯眼的紅。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玉扣湊近燭火,方才孿鏡在他無意識的力道下迸出一條貫穿整個玉身的裂縫。
樞玉顫着手指有些慌亂地将靈力度入其中,然而玉扣沒有再像往常那般閃動出光澤來。
宛如有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墜在他的心頭。樞玉心頭一沉,他再次嘗試着注入靈力,可是玉扣依然黯淡無光。
樞玉深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一種無法控制的恐慌從他的心底猛地湧上來:孿鏡被他失手捏壞了,他看不到那邊的主人了。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諸多念頭。
主人此刻正在月華殿和那個人做些什麼呢?
除了自己,主人明明禁止任何人涉足月華殿,更别提住在那裡。
可為何他打破慣例,允許那個人踏入月華殿了呢?
接二連三的疑問如同一把把尖刺,狠狠地刺着樞玉的心。
他的手再次顫抖着伸向那枚玉扣。
可無論他怎樣将靈力灌注其中,那玉扣表面卻始終沒有泛起絲毫漣漪,也沒有出現那個人的臉。
樞玉的呼吸刹那間亂了。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仿若有一團熊熊烈火在其中肆意燃燒。
突然,他猛地擡手狠狠砸向面前的桌子。
随着“咔嚓”一聲響,桌子裂開了。碎裂的響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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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微樓托着腮,慢條斯理地将嘴裡的點心咽下去。
樞玉下山之後,就沒人給他帶剛出爐的,散發着熱氣和香味的點心了。
雖然鳴凰宮弟子經常送來瓊花玉露。然而樞玉不在,謝微樓就沒有了接受的理由。
隻能面上不屑一顧地高冷拒絕,私下看着拿着點心離開的鳴凰宮弟子歎氣。
此刻,他看着匣子中隻剩下幾塊的點心黯然神傷。
一想到若是将這幾塊點心吃完,便要再度忍受長達個把月都無法品嘗點心的煎熬,不禁微微猶豫,終是滿心不舍地收回了正要再拿一塊的手。
距離葉光霁他們到達鳴凰宮已經半個月了。
這一晚,他終于等到了葉光霁給他的傳音:“前些天我去拜見了司徒斐,隻不過他沒有司徒琰說的那般癫狂,而是整個人萎靡不振,看着命不久矣。”
謝微樓“哦”了一聲,并未流露出太多的興趣:“裝的?”
“他面色不好,形容消瘦,雖不似司徒琰說的那般,但是的确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不像是裝的。”
葉光霁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有一件事,說來有些奇怪。”
...
鳴凰宮建在一棵參天的梧桐古樹上。
沒有人知道那棵梧桐樹是何時生長在此的,巨大的樹幹宛如一根擎天的巨柱,樹冠向着四面八方肆意延展,綿延數百裡之遙,所到之處,地面皆被那濃郁的綠蔭籠罩。
鳴凰宮就建在離天際最近的樹冠上,宛如一顆金色明珠鑲嵌在樹幹之内。
整座宮殿被樹幹蜿蜒盤旋的枝桠纏繞覆蓋,宮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靈境山作為仙門首府,門下的弟子到其他宗門也都是被以禮相待,畢竟沒有人願意得罪靈境仙尊。
葉光霁坐在下手的位置上,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關切:“尊上得知宮主大病初愈,甚是歡喜,特意差遣我前來探望宮主,以表關切之意。”
前方熔金而成的王座上坐着一個看似二十左右的男人,下颌線流暢幹淨,隻是形容消瘦,面上帶着病态的蒼白,硬生生毀了原本俊秀的容貌。
司徒斐嘶啞着嗓子:“葉閣主,如你所見,我這副病軀時日無多,我這輩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不成器的胞弟。還希望尊上能照顧好他。”
葉光霁微微颔首:“司徒尊主生性讨喜,尊上對司徒尊主也是頗為關心,我見尊上和尊主情投意合,許是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好消息了。”
司徒斐聞言,這才露出一個笑容。
說是笑容,更像是他費了好大的勁控制着嘴角,生硬地往兩邊拉扯了扯,看上去說不出的怪異。
“那就好。”
他松了一口氣般張了張嘴,整個人忽地低下頭,緊接着便是一陣極為劇烈的咳嗽。
他咳嗽的力度大得吓人,每一下都好似要把自己的心肺從喉嚨裡給咳出來一樣,身子也随着咳嗽劇烈地顫抖着,臉色愈發顯得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身旁的侍女見狀趕忙扶住他,司徒斐喘着粗氣擡起頭:“葉閣主也瞧見了,我如今這副模樣,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多多見諒。”
葉光霁颔首正要開口,忽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朝着門邊看去,就見兩個身穿鳴凰宮服飾的弟子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其中一個扶着另一個,一股濃郁的血腥氣頓時充斥了整個殿内。
這兩人雖然渾身是血,扶着人的弟子身上卻沒有傷口,可他扶着的那個人面色白得像是一具屍體,便是進殿這幾步,大量的鮮血不斷從他口中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