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的父王和母後,也不曾這樣嬌慣于他,仙子緣何如此青眼相待?
嬴政的确曾經自诩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但吹牛是吹牛,自己的斤兩自己心裡還是有數的。
他身上,究竟有什麼是值得仙子費心圖謀的?
垂了長睫,嬴政按下心底疑慮,轉身出門,先去隔壁尋那無知狂徒的晦氣。
仙子的圖謀暫且擱在一邊,正如她所言,時機到了,他自然便知曉了。
現在,他要去問一問隔壁那厮的阿耶是個什麼東西,何敢與他始皇帝嬴政相提并論?!
望着嬴政的背影轉角不見,王媔便解了三藏的禁言封口,以及定身術。
嬴政憤而起身,要出門右拐尋釁滋事時,三藏本欲跳起來,以己身綿薄之力阻攔他,被王媔眼疾手快一個定身術,搶先凍住了。
是以,半坐半起,腿腳僵硬,十分難受的三藏才隻能用眼神哀求王媔。
當然,這會兒聽着隔壁傳來的動靜,有桌椅門窗和茶碗杯碟繃斷碎裂的脆響,有撕心裂肺哭爹喊娘的哀嚎,亦有茶樓掌櫃弱弱的好言相勸……
三藏的眼神已經變了。
他扶着自己酸酸的腰,坐回黃花梨圈椅上,沉默着對王媔怒目而視。
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始皇帝要去揍人,她還當場傳他一套金剛羅漢拳!
羅漢拳這名字一聽,便知道是自佛門淨地傳出來的。
她都沒想着教一教他這個佛門子弟,滿心裡隻惦記着始皇帝……
不知不覺,三藏的怒目裡夾雜了許多酸澀。
王媔對三藏兇巴巴又酸溜溜的複雜小眼神視而不見,樂呵呵的揚聲招呼夥計再給她煎一碗茶來吃。
在高高的九重天之上,她跟着娘娘常年餐風飲露的,偶爾吃些果品仙肴,間或偷嘗半盞瓊漿玉露,從不識人間的萬般滋味。
今兒個在嘈雜熱鬧的小鎮茶樓裡,她初品據掌櫃的說十分珍貴的壽州黃芽,隻覺味道奇奇怪怪,還想再來一碗。
手捧熱氣氤氲的白瓷茶碗,王媔閑閑沖三藏言:“我早便将隔壁的對話聽入了耳中……”
“你是故意給始皇帝通什麼七竅,讓他也能聽見的。”三藏斷言,不帶一絲猶疑。
王媔點點頭,甜甜道:“我正愁着不知該怎樣委婉告知嬴政,大秦已滅,而今是大唐當道。魏王李泰正正好來那麼一句驚赢之語,這都是天定的緣分啊!”
她噙一口熱茶,品味着舌尖的怪味道,笑眯了眼睛。
三藏無奈,隻好繼續歎氣。
隔壁雅間,嬴政已經憑着尚不太熟練的金剛羅漢拳,一拳一個壯漢的,擺平了李泰的諸多随從,以及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州刺史和他的小厮。
他單拎着鼻血橫流,滿臉涕淚的李泰,有話要問。
這頭一個問題,自然是問一問,叫他給提鞋都不配的,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茶樓掌櫃見打鬥停歇,勝者明顯,殷勤的送來一把圈椅,恭恭敬敬的請了嬴政安坐。
掌櫃的并不知道李泰的身份,他想着王媔随手丢來的金羽毛,正暗自思量着,這些被損壞的桌椅門窗,茶碗杯碟,要按幾倍朝嬴政索賠比較合适?
正所謂無商不奸,獅子大開口。
一根金羽毛足以賠償茶樓所有的損失,他憑本事多索要來的金羽毛,自然是揣他自己的荷包裡了。
掌櫃的正暢想着從天而降的金羽毛,冷不丁的,他聽見李泰咬着舌頭嘶喊:“窩阿耶來當今僧上,哒唐田子,哩、嘶、民!”
愣怔片刻,掌櫃的猛然跪了。
“大唐天子,李世民?”
托王媔仙子之福,嬴政把個含糊不清的話聽得分明。
恍似從九天直直墜落至九幽,置身于無邊黑暗,無垠地獄,嬴政一呼一吸都能感受到劇烈的痛。
他聲音嘶啞的問李泰:“那……大秦呢?”
李泰小命握在嬴政手中,雖覺得這個問題很荒唐,卻也老實回答了。
他告訴嬴政,大秦早八百年就已經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