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漸漸擡起頭來，原本被陰影所覆蓋的眉眼也得以展露。這讓查爾斯清晰地看出來，她面容上沒有任何負面情緒，隻是一如既往，因為怠懶、沒必要而緻使的冷臉。

所以查爾斯開始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句話來：“你真的确定，讓我一直這樣跟着你嗎？多琳。”

他已經尋覓了很多機會，這句話也在咽喉裡滾動了好一會兒，才努力将這句話說出來。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多琳是一個很難被說服的人。當她擁有自己的信念、想法時，就沒有什麼人能夠說服她去做另外的事情。但是經曆過深思熟慮，查爾斯依舊要問出這個問題來。

多琳并不意外聽見查爾斯說這句話。

她并沒有擡起頭來去看查爾斯一眼，而是繼續垂着腦袋看着自己手中的電子設備，看屏幕上所顯露的監控錄像。這一段錄像，查爾斯可以保證，當他們坐在這裡時，多琳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顯然多琳依舊想要找到一點蛛絲馬迹而樂此不疲。

被“強制”要求跟随在多琳身邊的查爾斯開始有點坐立難安。

這是這麼久以來，查爾斯和多琳相處時都會出現的毛病——拘謹、無助、茫然。他對多琳向來有着一種無言的崇敬之意，當然對多琳也有着一點懼怕。

仔細想一想，無論是誰和自己的上司長久地待在一起，總是會感覺很難受。現在的查爾斯就是這種感覺，即使剛才的過程中，多琳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依舊還是讓查爾斯很不自在。

“呃——”他又開始努力地要說出話來，想要再重複一下剛才的那句話。

不過多琳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已經将剛才那個被冷落了很長時間的問題回答了。她說：“是的，沒錯。你就是需要這樣跟随在我的身邊。”

查爾斯開始嘗試着狡辯，不，應該是說是商量。他對多琳說：“正如你之前說的，你這樣做的目的是防止打草驚蛇，但一貫獨立自強的你身邊驟然出現了一個人跟随，而且這個人還是警察，不是更會讓那個家夥警惕嗎？”

多琳将手中的東西暫時收起來，她平靜冷淡的目光看着查爾斯。她說道：“所以，你應該像琳達說的那樣，表現出你與我的關系。”

“關系？”

“情侶，不是嗎？琳達說的。”

“我以為你一直将她說的這些話當成耳旁風。”認真地看了看多琳臉上的神色，查爾斯更加确定了她是認真的，他有些無奈地說，“但是像我們現在這樣，哪裡看起來像是情侶？”

多琳沉默了一下，甯靜地凝望着查爾斯。查爾斯面對着這樣的沉默，甚至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更是有些拘謹地看着多琳，也在回想剛才的那句話中到底有沒有冒犯多琳。

實際上，他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所幸，多琳已經說話了：“顯而易見，查爾斯，我沒有談過戀愛，我不知道情侶之間的氛圍是什麼。即便我知道情侶之間是怎麼相處的，但是我依舊不知道要怎麼樣做才合适。”

這句話讓查爾斯沒有感覺到意外。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查爾斯，這不應該是你這樣有戀愛經驗的家夥來做這件事嗎？難道你想讓我的腦子裡挖掘出一點與戀愛相關的東西來？”

“好吧。”查爾斯再一次說道。他告訴多琳，“其實很簡單，就是需要我們之間的距離親密一點。”

他們現在隔着桌子而坐，并且從始至終，就沒有什麼話題可談，确實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情侶的相處模式。于是在得到多琳的同意之後，查爾斯走上前去，在多琳的身邊坐下。

他像之前那樣，伸出一隻手來搭在多琳所靠坐的椅背上，這個姿勢總算看起來親密一點。多琳覺察到了一個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将自己完全包圍起來。

這讓她有些反感地皺起眉頭來，于是也讓多琳思考，是不是應該換一下方式。

查爾斯就稍微靠近過來，似乎要對多琳說什麼，此時多琳總算忍不住，要将他的腦袋推開。于是多琳轉頭看過去，就看見詹姆斯·莫裡亞蒂教授出現在那裡。

這是一家咖啡館，這一面牆完全是一道繪制着一些字體與圖案的玻璃牆，讓外面的人能夠清晰地看到裡面的情況——這本來就是他們故意的。隻是這個時候，似乎就讓詹姆斯·莫裡亞蒂完全看清楚了所有的一切。

他推了推眼鏡，面對着多琳的目光，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他似乎說了什麼，但是這堵玻璃牆的隔音很好，多琳沒有聽清楚。

查爾斯察覺到多琳一直在看着外面，此時也轉頭看過去，就看見了站在那裡的詹姆斯。此時詹姆斯的臉上，總算出現一抹輕松的神态，像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