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凝望着他的背影，她覺得，就算看不見他的面容，但這個家夥的臉上，一定那格外狡黠、輕蔑的笑容。

多琳站起來，将擺放一旁的野百合拿起來，恨不得将它扔進垃圾桶裡去。但是她又忽然想到，絕對不能中了他的招，如果隻這樣無端的生氣，就是中了他的招。這是那個罪犯可惡的把戲。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又把那束花扔在那裡。她的目光看向那邊，原本看熱鬧的所有同事、夥伴，立即将腦袋縮回去。

多琳準确地抓到一個還沒及時縮回去的腦袋，喊了一聲：“查爾斯·湯姆森。”查爾斯肩膀一抖，又慢慢地探頭出來，臉上挂着一個稍微窘迫的笑容，他說道：“怎麼了，多琳。”

“你過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一下。”

“希望不是要揍我。”查爾斯喃喃自語地說。

“查爾斯。”多琳催促了一聲。查爾斯趕緊走了出來，他在經過沙發時，看了一眼那被扔在沙發上看起來有點孤零零的鮮花，摸了摸鼻子說：“看來教授已經俘獲多琳的芳心了？他們已經是那種關系了？那要不然剛才是什麼情況。難道不是在當衆調情嗎？”

他偷偷地說完這些話，保證絕對沒有被多琳聽見，才繼續跟在她的身後，跟着她走進了一個會議間。多琳一臉嚴肅地坐在那裡，查爾斯以為自己真的犯錯了，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得遠了一些。

多琳說：“查爾斯，或許我說出這件事來，你會覺得詫異，你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的。”

查爾斯說：“我明白。”他點了點頭，“你和教授談戀愛這件事，确實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多琳說，“你到底在說什麼，查爾斯。别讓我在你的腦袋上開一槍。”

可以聽得出來，今天的多琳真的相當暴躁。以前她可是一點都不會說這樣的話的。查爾斯無辜地縮了縮肩膀，他說：“我知道你們吵了架，但這并不是将氣撒在我身上的理由啊。多琳。”他也可憐巴巴地說。

多琳冷戾的目光看着他，這目光似乎真的要在查爾斯的腦袋上開一個洞。

“我再說一遍，我和他不是情侶關系。”

“我懂的。多琳。”查爾斯說。根據前些天對多琳的觀察，确實是談戀愛的模樣。這一點查爾斯太懂了，他第一次談戀愛時也這樣。他也說道：“多琳，我明白的。其實我第一次談戀愛也這樣，我明白你的心情。”

多琳總算明白，查爾斯和自己的思維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她說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查爾斯。”

“我知道，多琳。你前些天的樣子，完全就是思念挂念戀人的模樣。我們都看得出來你在因為一件事而困擾，可是你又不願意與我們說，以前無論什麼事情，你都會向我們說的。這一次卻沒有，臉上的那種神态也有點缱绻、牽挂，現在知道你和教授在一起之後，你之前的狀态就完全說得通了。”

“我承認。”多琳說，“在此之前，我确實對他有着很高的好感，但那隻是想要交朋友而已。”

“交朋友？”查爾斯說。

“對，交朋友。”多琳重複了一遍。

“好吧，交朋友。”查爾斯這樣說，但好像看起來一點都不相信多琳一樣。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多琳。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要知道，那個家夥明明就是一個罪犯，一個貨真價實的罪犯。”

“對，一個俘獲了你真心的偷竊犯。”

多琳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今天早上他要過來一趟，送她禮物不說，還說那些暧昧的，引人誤會的話。他想要将她所有的說辭都變成情侶之間的鬧脾氣，讓她的話不具備可信度。

甚至她的手上，确實沒有能夠證明他就是罪犯的證據，那麼她說的話就會更加空泛、不切實際。

而多琳也在此時失去了耐心，她不想再做一些無謂的解釋。

一直以來，她的破案風格也是如此。一旦心裡有了一個想法，一個推測，她必須找到足夠的證據支撐，才會将這個推測說出來。或許詹姆斯也知道多琳的這一個特點。

多琳揉了揉眉心，她又一次意識到這個對手到底有多麼難對付。

經過今天早上的事情，她也确認，詹姆斯還是不想殺她，昨天将她帶走扔在那解剖台上，或許就是在捉弄她，并且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要讓多琳生氣，要讓她被負面情緒沾染變得沒有理智。

不要進入他的圈套，多琳對自己說，也對查爾斯說：“好吧，查爾斯，我會找到證據證明一切的。”

查爾斯對多琳要說的話完全不太明白，他困惑地看着多琳，卻看見多琳已經站了起來，不再與他說什麼。多琳走後，查爾斯撓了撓頭發，更是不明所以。最終他不再在意，畢竟他認為，談戀愛就是這樣，容易喜怒無常。

她要做點别的事情了。多琳想到。她再一次朝辦公室走去。

于是她看見了蹲在沙發面前的琳達，這位法醫小姐顯然才剛剛來上班，手上還端着冒着熱氣的咖啡——每次來上班都會先弄一杯咖啡，是琳達的習慣。

她正在用手指輕輕撫摸着那一束野百合。多琳的視線也看向了那一束野百合，清麗、漂亮、聖潔、孤冷，似乎是這百合花的一些象征。一些點綴與裝飾的其他枝葉與小花，更是襯得它極為漂亮。

“多琳？”

多琳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琳達也覺察到多琳的視線，便轉頭過來喊了一聲。她笑着說：“多琳，看吧，我就說教授是一個很有情調的男人。他的審美真不錯，這一束百合花非常漂亮。”

多琳走過來，并不輕柔地将它拿起來。

琳達也說：“多琳，你這樣看起來有點粗魯了。我聽說你和教授在吵架？哎，其實情侶都會吵架的，這樣很正常。但是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要将這一束花扔到垃圾桶裡去？”

多琳轉身看了琳達一眼，她說：“琳達，你要知道我不是一個會遷怒的人。”

“所以——？”

“我不會将這束無辜的鮮花扔進垃圾桶，我會把它帶回家。”

多琳的本意是，她将這一束鮮花帶回家，每天看着它，也會提醒自己一定要對詹姆斯盡快下手，努力找到他的罪證。但是這在别人的耳朵裡，似乎是另外的意思，甚至琳達還斜睨着多琳，用手虛掩了嘴巴，小聲地說了一聲：“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