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當多琳将這個鈴铛塞到詹姆斯的手中時，這個男人是有一點詫異的。不過很快，他的面上就展露出了輕快的笑容，甚至他還愉悅地笑出聲來。

多琳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在笑什麼，轉眸看見他确實很高興，多琳便順勢說了一句：“看來你很滿意這個禮物，那麼你想要的聖誕禮物已經給你了，現在就請你離開這裡。”

詹姆斯笑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還是沒有止住，他輕笑着說道：“我會的，弗勞爾警官。”他将那個鈴铛握在自己的手心裡，随後緩緩地放入自己的衣兜當中。

他輕聲說：“我很喜歡你給我的聖誕禮物。”一個從聖誕樹上随意扯下來的鈴铛，甚至這個鈴铛還是理查局長去購置的，送給詹姆斯之後，他好像真的很高興、很開心。

多琳确認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人，因為她确實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現在最主要的是，就是讓這個家夥離開這裡。她一點都不想看見他。

她沒有再說話驅逐他，隻是用眼神示意。詹姆斯當然能夠從多琳的眼睛裡看出這樣的神采來，他也點了點頭說：“好吧。”他轉身過去，“我應該離開這裡了。”

他一直以來都很有眼力見，完全知道多琳什麼時候很煩他，他就會非常識趣地離開，還能夠幾天不在多琳的跟前晃悠惹她心煩。但是每當多琳快要将這個可惡的男人帶給自己的心緒遺忘時，這個男人又合時宜地出現了。

這似乎是有預謀的。他一會兒離開，一會兒又來與她見面。真的像是故意的。

這一次，正是知道多琳是真的不想看見他，詹姆斯也就要轉身離開這裡了。隻是離開時，要穿過庭院，從那熱鬧的人群中擁擠出去。裡面玩得正高興的人，注意到了這個不知什麼時候忽然進來的男人。

當然也有人熟知詹姆斯，便呼喚了一聲：“嘿，教授！”詹姆斯轉頭過去，對他們也友好地回複了一聲：“你好。玩得開心。”他順帶說了一聲祝福。

所有人都看向詹姆斯所在的位置。有人問道：“教授，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詹姆斯說：“因為一些小事。”他很簡單地回答這個問題。不過還是有不少人知道他和多琳之間的事情，顯然之前多琳厭煩他們提起詹姆斯的事情依舊讓他們記憶猶新，他們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沒有說。接着他們又看見那邊的多琳緩緩走過來。

這張美麗而又清冷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這不知道是不是沾染外面風雪的原因，這張面容上似乎還帶着讓人懼怕的嚴寒，于是就更沒有人要說點什麼了。

多琳的目光在這些人的臉上掃過，她很滿意這些家夥們沒有起哄——事實證明，詹姆斯的那一招，确實讓很多人都相信了他們之間有點什麼。這一招詹姆斯·莫裡亞蒂用得可真棒。

現在她要徹底斬斷這些人對他們的誤會，她直接對詹姆斯說：“現在，你該離開這裡了。”

詹姆斯靜靜地凝望着多琳。他的神态看起來還是如此溫順、柔和，仿佛永遠都會對多琳百依百順。然而還沒等詹姆斯說什麼，或者他離開這裡，電話忽然響鈴。

急促的鈴聲瞬間打破了這一沉寂，有人先上前去接通了電話。接着，那個人着急地說道：“多琳，是找你的，多琳，是局長，他希望你接電話。”

這言語中透露着焦急，讓多琳轉頭過去，也立即上前去從這個人的手裡接過電話。她聽見理查的聲音從裡面傳遞過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些無助、茫然、慌張，但是也能夠聽得出來，他在努力保持冷靜，他對多琳說：“多琳，我的孩子被綁架了。”

他簡單地說清楚這件事，“就在不久之前，我的夫人出門去送了鄰居禮物，家裡隻有一個仆人照顧着多麗絲。我回來的這個時候，仆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萬幸，她沒有危及生命，但是我的孩子不見了。我立即查看了監控，一個蒙着臉的陌生男人按響了門鈴，正在忙碌的仆人大概以為是夫人回來了，便直接開了門。這個可怕的男人闖進了我的家，帶走了我的女兒。”

聽到理查說的這些話，多琳的心沉落下來。恍惚之間，她又聽到孩子們的哭聲，稚嫩的嗓音裡都是無助的呼喚。就這樣萦繞在她的耳畔，久久不散去。

她也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将那從心靈之地浮泛起來的聲音從腦海裡揮散而去，她對理查說：“沒關系，先生，我們會盡快找到她的。我們馬上就過來。”她挂斷了電話，轉身過去時，所有人都在凝望着她。

他們也從多琳那嚴肅的聲音聽出來，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面對着衆人的眼睛，多琳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很抱歉，今天的聖誕節，大概不會那麼安穩了。”

她說出了剛才理查說的那些話。他們當然記得理查的女兒，那個現在才有七歲，但是一見到他們都會開開心心打招呼，非常可愛地說你好的小女孩。沒有人會希望看見這個女孩兒遭遇劫難，便立刻動身要前往理查的家中。

當然多琳也是如此。可是在出發前，她來到詹姆斯的跟前。她站在他的對面。詹姆斯說：“或許你會認為這和我有關系？”詹姆斯問道。

多琳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冷哼了一聲：“最好不是。”

詹姆斯臉上的笑容早已經消失了，他隻是靜靜地看着多琳，用如此認真的神态告訴她，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他也說：“這真的和我沒關系。多琳。你對我真的有很多的誤會。”

“對小孩下手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卑劣、最無能的人。”多琳說。她冷厲的目光看着他。他深深凝望着多琳。

或許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在僞裝了，如此淺色的眼睛裡，已經出現了這樣幽邃晦暗的神态，仿佛在訴說着他的冤屈。可是這一切，又能說明得了什麼呢？他剛好來到這裡，進入到這裡面來，那邊就出了事，這大概真的是這麼久以來對這個男人最不利的巧合了。

而這位美麗的女警官的心中，也笃定了他的脾性和行為，什麼樣的解釋都會顯得那麼蒼白。可是這真的太可怕了，原先這藍色虹膜上并不會浮現這樣冰冷厭惡的眸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樣的眸色竟然這麼明顯，甚至刺眼得讓人覺得眩目。

這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在那個深黑的夜晚，不見光明的昏暗的空間内，明明還能夠隐約看見這一雙柔美、漂亮的眼睛裡情窦的顔色。明明好像一切都重新有了一個新的展開，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或許就是從那個夜晚起，一切就變得更加糟糕了。

詹姆斯深深地凝望着多琳，他并未說什麼話，隻是看着她。看見她帶好自己的隊員，帶好需要的裝備，從這裡出去了。她的眼神再也沒有分給他一絲一毫。

多琳走出警局，看見那好不容易雪停的天空，又落下細碎的飄雪下來。她仰着臉看着天空，感受到了手指的冰寒。從鼻息間呼出來的白霧，緩緩遮擋了眼前的視線。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往了理查的家。

看起來糟糕極了，如理查所說，那個罪犯真的極為殘暴、可怕，屋子裡有些亂七八糟的，地上還有一灘血。當多琳走進去時，理查的夫人塞麗娜先上前來抓住多琳的手臂，她的眼眶紅紅的，看得出來，她已經哭過一次了，她也努力保持着冷靜，她對多琳說：“哦——多琳，多琳——”可是強烈的情緒沖擊，還是讓她暫時說不出什麼話來。

多琳輕輕扶着塞麗娜的手臂，讓她重新坐在椅子上，她輕聲對她說：“沒關系，夫人，我們可以等一會兒再說。”她看見一旁有一壺熱茶，便給塞麗娜先倒了一杯。

溫暖的水杯被塞麗娜捧在了手心裡，讓她那冰涼的手指總算好了一點，她也恢複了一點平靜，她對多琳說：“早知道，我不應該出門的。我也不應該去送禮物，我的上帝，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現在隻能暫時發出這樣的聲音來，情緒還是有點難以平複，多琳轉頭過去，看見一旁的理查。

理查也看見了多琳的目光。隻是對視一眼，多琳就知道理查有話要對自己說，于是她輕輕拍了拍塞麗娜的肩膀，站起來到理查的跟前。他們距離塞麗娜遙遠一些了，但理查的聲音還是有些小，他對多林說：“我大概知道那個罪犯是誰。”

多琳等着理查接下來的話。

“魯道夫·丹尼爾。”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這個時刻，這個父親好像一瞬間就變得格外疲憊和蒼老。

多琳說：“我看過以前的檔案，這個人是你抓進監獄的。被判了十四年。”

“是的。多琳。他出獄了。”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甚至遺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可是他劫走我的女兒後，我忽然想起來他被逮捕時那可怕的眼眸，那樣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撕碎。這麼多年，原來他一直還在怨恨着我，甚至要對我的女兒下手。我應該警惕這件事的。到現在，他依舊沒有給我任何消息，沒有說他想要什麼，他會不會已經對我的女兒……”再多的猜想，他已經不敢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