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有點生氣。』
發洩似的,蕾哈爾故意把鞋子踢得離床遠遠的。
雖然已經在塔裡了,遠離了以前的生活,但總感覺最近一直在生氣。
蕾哈爾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可她又不是兔子那麼能忍痛,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至少别随便把我比作玩笑童話裡的角色。』
少女抱着枕頭,指尖狠狠刺入。
……
許久,當月亮走了大半時,蕾哈爾還沒入睡,她躺在柔軟的床上而不是堅硬的岩石塊,她望向的是神水創造的虛假星空,這與洞穴裡可以觸碰的真實牆壁,并無區别。
『全是假貨。』
身體告訴蕾哈爾:
你該睡了,别想些有的沒的。
可大腦還在反駁。
這本該是個普通的夜晚,就跟進入塔裡的每個夜晚一樣普通就好。可在聽了那個跟玩笑的童話後,蕾哈爾心裡莫名的升溫。
她知道不該對歐若拉生氣,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寫出那種可笑故事的作者。
她才不是玫瑰。
才不是那種沒有見識卻搬弄着是非的表面花朵。
她同樣也不是小王子。
不是一個可以被淺淺表面玩物就糊弄過去的小孩子。
“呼…呼……”
像是上了岸的魚,蕾哈爾掀開改在身上的被子,急促地喘氣。她打開窗戶,把頭伸到外面,對着遙不可及的星空猛吸了一大口。
雖然是假的,但她也許還是從中獲得了些許能量。
“真的該睡了……”
重新倒回床鋪的黃發姑娘疲憊地呢喃道。
五分鐘後,她再次睜開了眼。
很好,這下子明天去上課絕對會倒在燈台裡。
床櫃旁是一面落地鏡,蕾哈爾确認窗簾緊閉,不會放跑一絲光線後,深吸一口氣,蹑手蹑腳地走到了鏡子前。
鏡子裡的她,長着一張扔進人海就再也找不着的大衆臉,上面甚至還有可以被稱為【瑕疵】的雀斑。
衣服也是,一塊簡單的紅布料制成的連衣裙,要是讓安德羅西來寫評論,她估計還納悶自己怎麼會腦子一抽買墊桌角的抹布。
像是麥浪枯黃的發絲撓着臉頰,蕾哈爾把它挽到耳後,她的頭發長度遠遠不及歐若拉,甚至比不上那個跟夜同一職位的…叫“皓”的甄選人員。
跟擁有美貌的其他甄選人員相比,她大概屬于最次的一層吧。
既沒有拿得出手的外貌,也沒有強悍的硬實力。
“讓人火大。”
她忍不住皺緊眉頭。
就像是開玩笑,總讓那些得不到的在周圍環繞。蕾哈爾的心仿佛是壞掉水龍頭,抑制不住地往外冒黑泥。
她知道自己現在狀态不對勁,她開始遷怒于歐若拉。
【為什麼要講那樣的故事?】
【不要再把我和他聯系起來了。】
【别以為你很了解我們似的。】
【惡心。】
當最後一句話浮現在腦海裡時,蕾哈爾胃部一陣抽搐,幾秒鐘後,她跪倒在垃圾桶旁,牙齒泛酸,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看起來狼狽極了。
蕾哈爾不懂,怎麼會有她這種兩面極端的人。一方面渴求與她人的相處交際,一方面卻又背地裡厭惡她的過多幹涉。
逆流而上的胃酸就像是在敲打她的警鐘,它時不時伸出手,重重打在她那愚不可及的腦袋。
“真是…”
紅色洋裙黯淡失色縮在床邊。
“不就跟【玫瑰】一樣了嗎……”
——
“啊,對不起蕾哈爾,我昨天的故事不是想要對你說教的意思。”
肩負起調解師的少女懷裡是一籃子新鮮的水果,她臉上帶着歉意。黃發姑娘僵着身子站在門口,她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香味。
現在的時間太早,早到蕾哈爾幾乎是被堵在門口。
啊,神啊。
看來我是無法逃離她了。
黃發少女安靜地看着面前的朋友。
原來世界上還會有這種人。自己什麼錯都沒有,卻因為太過考慮她人感受而道歉的存在。
【簡直就是在作弊。】
蕾哈爾“嗚”了一聲,她的身體在假惺惺地顫抖,卻還是迅速地死死抱着歐若拉。
【不可能放手。】
“怎麼,是昨晚讓你不開心了嗎,如果是的話,那今晚就結束吧。”
歐若拉不清楚蕾哈爾的心路曆程,她隻是躺在床上悠閑地睡了一覺,起來時站在蕾哈爾的角度回想自己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确實,一件事但凡重複很多遍的話,就會讓人心生厭煩。』
她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跟蕾哈爾提有關她跟夜的事。
這不是個好征兆。
單純的熱情孩子誰都喜歡,可這不是她把他常挂在嘴邊的理由。
牽線搭橋這種事,不該由她來幹。
所以,歐若拉來向蕾哈爾道歉。
她為她的過界而賠罪。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想你!』
『對不起,我那麼壞!』
蕾哈爾現在說不出話,她怕她直接哭出來。
沒經曆過大事的人,一碰到難以解決的事就會驚慌。
同理沒有經曆過友誼的人,一碰到真正的朋友便會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