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提醒,我記憶猶新呢,我從沒見過像你在感情中這麼不識情趣的人。”莉莉回想起那段令人頭大的時間,即便顧及跟蒂雪的友誼還是忍不住說。“你繼續,繼續。”她看到蒂雪擡頭了她一眼立馬閉嘴,示意她接着說。
被莉莉一打岔蒂雪的惆怅情緒也被沖淡了不少:“我當時猶豫的原因有很多,他們跟我說過的我其實都考慮過,我們的家庭、立場、認知都有差距,但是我覺得從另一方面說我們是互補的,我認為我們可以互相影響,達成一緻,或者說達到一個平衡,确實一度我們也做到了。”
“那不是很好嗎?”莉莉鼓勵地說。
“是……”蒂雪說,“但我今年才發現,我自以為是的這種平衡完全依賴于雷古勒斯的退讓和隐藏,如今他不願意這麼做了。我們完全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相處,我做不到像他曾經包容我那樣忍讓他……我不是為自己辯解,可我不能忍受他的那些言論,很大程度上由于我,我們近來每一次見面每一次談話都不愉快。”蒂雪主動攬下了這個責任。
“雖然我想說這不怪你,但你如果非要這麼認為,我沒什麼好說的。”莉莉說,她明白蒂雪并不需要她幫助她做決定,她隻是需要一個傾聽者,自己可以扮演好這個角色。
蒂雪把雙手撐在身後,将身子朝後倚,她看着床頂——那裡之前被她偷偷施了魔法,一副星象圖在日光下幾乎看不見,但還是有細微的星星點點閃爍的光點。她盯着其中的一處,緩緩道:“我最初跟雷古勒斯接觸并沒有後來的這種念頭,我真的隻把他當成弟弟。他那麼小,卻給自己套上了那麼重的枷鎖,背負了那麼多東西。他家族的榮耀在他心裡占得地位太重了,他生來就是為他的家族服務,而我勸他為自己而活——我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大言不慚地勸他放下他的負擔,讓自己輕松一點。我真是永遠都改不了這個毛病。”
“這有什麼錯?”莉莉不解地說,“你說得很對,他還是個孩子。”
“錯就錯在我不是他,我體會不了他的彷徨不安。‘我理解你’、‘我明白的’,我總喜歡這麼說,顯得我善良體貼,善解人意,可我從未真正理解過他。”蒂雪苦笑了一聲,“我以為我的勸說可以讓他享受一個天真快樂的少年時光,我以為我在幫助他愛護他,可這隻讓他更加矛盾和痛苦。”
她閉上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用喟歎的語氣說道:“安多米達,我們幫她逃離家庭,雷古勒斯若是在他自己的立場上本應該阻止我們,可他反而給我們提供幫助。我認為我們做的是正義的事情,雷古勒斯加入我們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從沒關心過,甚至一絲一毫都沒考慮過,他心裡受過多少自己對自己的拷問和煎熬,我從沒站在他的角度上想過。我就是這麼自私、無知——”
“你夠了!”莉莉生氣地打斷她,“别再一味的貶低自己了,在我看來這一點問題都沒有,你想把雷古勒斯拉出火坑根本沒錯。”
“可他根本不覺得那是火坑。”蒂雪把手向兩側伸展開,脫力地躺在了床上,“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的認知是完全不同的。”
莉莉不說話了,她從沒見過這麼糾結的戀愛關系。不,糾結的可能是戀愛關系中的這兩個人,可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為她梳理這段情感。“可是,你還是喜歡他的是吧?”莉莉隻能這麼問。
“我不知道……”蒂雪遲疑地說。她從口袋裡抽出魔杖,指着自己床幔頂部,描摹着星座的形狀。“我最早時接觸雷古勒斯,是自以為是地認為他需要幫助,需要安慰,需要一個跟貝拉特裡克斯和納西莎·布萊克不一樣的姐姐。我覺得我是被需要的,這讓我覺得我跟他在一起是有意義的。我跟你說過這一點,你可能還有印象,我在跟他确認關系前也因為這個問題猶豫過,那時的我還不确定……”
她把魔杖頂端停在獅子座最明亮的那顆星星上,輕聲說:“可是現在雷古勒斯好像已經完全……不需要我了。”她的床幔重新變回了普通的紅色天鵝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