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歌探頭去瞧,唐旻給他那塊是三色和田玉,栗色的梅枝、雪白的梅花,花朵中間還有一點沁出的黃,被雕成了花蕊。玉墜種水算得上不錯,但是籽料顔色應該非常駁雜,難為雕者能想到這種創意。
蘇戎墨的那塊則是松鶴延年的圖案,陽綠的松針、潔白的仙鶴,看上去栩栩如生。
王無擇收到的則是羊脂玉上有一層黃玉雕出的金枝玉葉,精光内斂,皮色絢麗,貴氣十足。
這三塊玉墜背後還陰刻了祾歌和蘇戎墨的字,但是王無擇那塊倒是沒刻字。玉墜一看就用了心思,用料和雕工倒在其次,但這設計一看就是能書善畫的人做出來的。祾歌拿在手上,贊道:“這是哪位師傅雕出來的?真是好手藝。”
“這是我自己雕出來的。”唐旻驕傲地拿出第四塊,“我給自己也雕了一塊,同樣選的是羊脂玉帶黃沁的料子,雕了一塊萬山紅遍,恰好契合我的名和字。”
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故意看了一眼王無擇:“我祖父已經給我取好字了。旻者秋也,我的字,就叫實秋。”
“唐旻,唐實秋。”祾歌念了一遍,“大巧不工,好名字。”
“現在我們四個裡面可就隻剩一個人沒有字了。”唐旻故意挑釁,“我們三個可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已經是有字的人了!”
王無擇氣得鼻孔冒煙:“阿旻你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阿旻是誰啊,我叫唐實秋。”唐旻挖挖耳朵,“喲,這不是王小将軍,王無擇嘛!”
他刻意加重了“小”字的咬字,把王無擇氣得直翻白眼。
“你等着。”王無擇氣呼呼地說,“我現在就去找我們家老頭子要。今天他要是不把我的字給我起出來,他就别想吃我娘的醬肉了!我一口都不會給他留的!”
祾歌在一旁偷笑。
他們四個中就屬他年紀最小。但他卻是最早有字的人。李弘八歲加冠取字宣慈,李賢十三歲加冠取字明允,祾歌他其實也十四歲就加冠,更是六歲之前,二聖就給他商量好了字。隻是他的字一直沒有對外公布,畢竟現在李旦還是皇嗣。
“咱們要過去湊熱鬧嗎?”祾歌問。
“别去了,萬一他和王大将軍吵起來,咱們在那兒也尴尬。”唐旻笑道,“終于有一個我有,但是他沒有的東西了。”
祾歌挑了挑眉。
“我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唐旻說,“小時候,家裡長輩就喜歡拿我們兩個做對比。後來他去了奉宸衛,我沒能去,我還嫉妒過他一段時間。”
“我也嫉妒他。”祾歌說,“我離開父母的時間更早。現在就算父母站在我面前,我也和他們親近不起來了。所以看他能和父母撒嬌,我真的很嫉妒。”
“所以這就是你打扮成女子的原因?”唐旻說着說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是報複他嗎?你這是給人家送菜來了。不過聽說你穿女孩子衣服的時候簡直美貌絕倫。什麼時候也讓我看一眼啊?”
“不行了,晚了。”祾歌擺擺手,“我已經長高了,現在衣服穿不進去了。穿上也藏不住喉結了。”
他正是抽條的年齡,幾乎是一天一個樣。說真的,唐旻隻是和他幾天不見就已經覺得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他單薄的肩膀逐漸寬闊厚實,聲音也日漸低沉,喉結都長了出來。這個樣子去拌女兒家,肯定是不行的。
唐旻有些遺憾:“就我沒見過。”
祾歌想了想,說:“你等等,我去給你拿我的自畫像。”
說着,他起身去拿了一副抱着琵琶的美人圖出來。隻見上面美人低眉斂目,素手撫琴,筆觸細膩,色彩鮮豔,竟像是活着的人正在彈琴。
唐旻坐看右看,贊歎不已,又道:“你該題詩上去,然後蓋上你的印章,上面刻着濟川二字。這樣一幅畫才圓滿了。”
“可是我不太會刻章。”祾歌有些害羞,“我的手沒那麼巧。”
“這有何難,包在我身上。”唐旻拍着胸脯保證,“等下等無擇回來,我就帶你去南邊的玉坊挑料子,保證給你雕一塊最稱心如意的私印來。你先去設計一個花押,設計好了之後我來給你雕!”
祾歌伸出拳頭,和他碰拳:“一言為定!”
“你倆又背着我達成了什麼協定?”王無擇的聲音從外面冒了出來。
唐旻剛要回答,祾歌卻忽然眨眨眼睛:“我倆在一起說你壞話。”
唐旻一怔,也跟着笑:“沒錯!”
“别框我,”王無擇坐了下來,“你們兩個都不是那種人,所以你倆到底在說什麼?”
“其實是濟川想要一方私印,我說我來刻。”唐旻笑笑,仰起頭睥睨王無擇,“怎麼樣,沒有字的小孩子來找兄長們要糖吃了嗎?”
一說這個,王無擇立刻跳了起來:“我有字了!老頭剛剛給我起了一個!”
他伸出手掌,在掌心寫字:“王守拙,守拙歸田園的守拙,固守節操,不随波逐流,剛好和我沒有過錯的無擇相襯。”
他恨不得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以後不準說我沒有字了,聽到沒有!”
祾歌忍不住笑。
“還有你!”王無擇沒有放過他,“以後私下不準再叫我王校尉,我有字了!”
祾歌飛速的瞟了他一眼,跳了起來:“好的王校尉,是的王校尉,知道了王校尉!”
一隻香囊擦着他飛過,伴随着王無擇的怒吼:“你才是王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