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吐蕃王子,桃花眼,有些粗犷卻充滿陽剛氣的高挺鼻梁,薄唇,不那麼精緻的圓下巴,打眼一看,活脫脫一個臉上沒疤又青春年少的王孝傑。
就在這時,諾布嘉瑟忽然睜開眼睛,如刀目光逼視而來。祾歌毫不怯懦,擡眼看回去。兩個人目光交錯之間,似乎有火星迸射。
哪怕他單耳帶了個松綠石墜子,也難掩其英氣。
諾布嘉瑟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能開口。他身後的内衛推得他一個踉跄,諾布嘉瑟不甘不願地離開了。
祾歌給了他五個時辰休息,直到晚飯後,開始對他審訊。
這點時間,夠諾布嘉瑟好好睡一覺,恢複些許體力,但顯然不夠他全然恢複的。被提出來時,他的腳步還有些虛浮。
祾歌站在廊下,看着諾布嘉瑟被帶走,無聲歎氣。
“我死後怕是得下十八層地獄。”祾歌歎了口氣。
“别說這種喪氣話。”王無擇打斷他,“有時候是要不擇手段一點。”
祾歌思考了很久,說:“走吧,去看看他們怎麼審。”
王無擇愕然看着他。
祾歌歪着腦袋,覺得自己做得沒錯。女皇讓他多看看各種不同的人,不管是出身高貴的天潢貴胄,還是低到污泥裡的貧苦百姓,亦或是階下囚,他都覺得他應該去看看。
王孝傑也跟了過來。
不知為何,他這幾天都特别沉默。
張雪娘手一揮,一列男人魚貫而入。
為首的男人笑着向諾布嘉瑟走了過去。
“你們要做什麼?”諾布嘉瑟神色一變。
為首的男人獰笑道:“當然是給你好好開□□,誰讓你的嘴怎麼都撬不開呢。”
他捏住諾布嘉瑟的下巴,冷笑一聲:“識相的話,你就現在開口,還能免去皮肉之苦。”
諾布嘉瑟用力掙紮,可惜帶着手铐腳鐐,什麼也做不到,手铐鍊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響。
可惜他餓了幾天,又苦熬不能睡,哪怕有拔山之力,也反抗不得。
隻聽“嘶啦”一聲,他身上那件髒污的外袍碎成兩截,露出精壯的胸膛。
諾布嘉瑟奮力掙紮,可惜被一拳打在臉上,吐出一口血來。他一口血嗆在喉嚨中,伏在榻邊咳嗽起來。
那男人抓起他的頭發,逼問道:“你說不說?”
衣裳滑落,露出他精壯的胸膛。
就在這時,王孝傑忽然“嗯”了一聲:“慢着!”
抓着諾布嘉瑟頭發的男人回頭看來,張雪娘也看向祾歌,祾歌颔首示意。那男人立刻退到一旁。
諾布嘉瑟終于得了閑,趴在榻上,低聲咳嗽着。
王孝傑沒管他們,推開門,大步流星走進去,就要強看諾布嘉瑟的胸膛。諾布嘉瑟拼命反抗,可是力不從心,隻能被轄制得動彈不得。
王孝傑手指顫抖,在他胸腹處一塊傷疤停下指尖。
諾布嘉瑟找準機會撲過去,發狠地撕咬王孝傑的手臂。可是王孝傑卻仿佛置若未聞,隻是急切地問道:“你這傷疤哪來的?”
諾布嘉瑟不回答,隻是死不松口。
王孝傑也不管劇痛,抓住他的肩膀暴喝:“我問你傷疤哪來的!”
他強硬地捏開諾布嘉瑟的嘴,逼視着諾布嘉瑟。
諾布嘉瑟冷笑一聲,沖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
王孝傑又低頭去看他的傷疤,手指顫抖,不停輕撫。
那是一個凹下去的小坑。
王無擇用手拐子捅捅祾歌,壓低聲音問:“怎麼回事?”
祾歌也看清了那個小坑,他一愣,才詫異道:“他身上怎麼會有疤痕灸的痕迹?”
疤痕灸,是百姓之間極為流行的一種艾灸方式,指以艾柱灼燒皮膚,導緻化膿,從而祛除病竈的手段。王公貴族一般不屑于用,祾歌也是聽狄仁傑提過一次,所以才想起來。
看諾布嘉瑟這傷疤,當年怕不是絕症,無藥可醫,才會把穴位都燙出一個坑來。
兩個人低聲說話間,王孝傑已經扒了諾布嘉瑟的褲腿,去看他的三陰交。
果不其然,三陰交也有一個明顯的坑。
王孝傑怔了怔,又仔細盯着諾布嘉瑟的臉看,好一會兒,突然一把将諾布嘉瑟抱在懷中,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那哭聲震得遠在屋外的祾歌都胸膛發顫,鼻子發酸,就更别說近在咫尺的諾布嘉瑟了。
他本來已經露出了牙齒,準備一口咬斷王孝傑的脖子,王孝傑這突然一哭,反而把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王孝傑緊緊地抱住諾布嘉瑟,力道之大,甚至要将他肋骨壓斷。
周圍的人紛紛擦拭起眼淚來。
王孝傑哭到幾乎昏厥過去,他手松開了一下,立刻又緊緊地抱回去,似乎生怕眼前這個人消失。
這時,衆人終于聽清了他的哭喊。
王孝傑在喊——
“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