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歌說:“首先,為表誠心,将軍府得上上下下清掃一遍。二位也得沐浴齋戒三日。神明最讨厭濁氣、血腥氣,尤其是王大将軍,一定要仔仔細細洗淨血氣。”
二人忙不疊應下。
祾歌又道:“第二件事,要找出他幼時用過的器物,長命鎖、小衣裳、虎頭鞋、撥浪鼓都行。這樣才好找他過去和未來的聯系。”
張桂花說:“那些我都收在庫房内,年年他生辰都拿出來看看,這個好說。”
“第三,二位這三天要分房睡,絕對不能吵架,要上下和樂,卦象才更容易靈。”
“這好說!”夫妻二人齊聲道。
祾歌掐指一算,又道:“二位可以多找些服侍過他的老仆,比如他的乳母乳兄弟;也能多回憶回憶他從前的事,這樣誠心,才能感動上天。”
張桂花哭道:“他要是能回來,我願意終身吃素供佛。”
祾歌半開玩笑地說:“那可不行,我問的可是道家神仙,你得吃肉,吃五淨肉。”
張桂花連聲念佛:“阿彌陀佛,還好我問了!”
話剛出口,她又輕輕打自己的嘴:“無量天尊!信女念錯了,可千萬别怪罪!”
祾歌笑了笑,讓蘇戎墨替他送客,雪奴兒見氣氛不太凝重,叼着小藍魚跑出來,哼哼唧唧要祾歌陪它玩玩具。
祾歌拿在手裡一聞:“怎麼這麼大味道……你又不擦牙,全是你口水臭!”
他高聲呼喚身邊的小黃門,命人趕緊把這小藍魚洗掉,将雪奴兒的臭牙擦幹淨。沒想到,一聽到“洗”字,雪奴兒向他懷中一撲,叼起小魚玩偶就跑。
頓時好一陣雞飛狗跳。
偏院内,諾布嘉瑟見沒有熱鬧可看,便躺在在榻上,開始閉目養神。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撓窗戶的聲音,他開窗一看,是隻穿着金紅襖子的大白貓,口中還叼着什麼東西。
在麴府,他曾遠遠見過這貓幾次。諾布嘉瑟一愣神,貓已經鑽進了層層疊疊的帳幔中。
望着露出來的半截貓尾巴,諾布嘉瑟無聲地笑了笑。
不多說,祾歌便推門而入,滿臉無奈地問:“你有沒有見到一隻穿襖子的白貓?”
諾布嘉瑟沒有說話,眼睛卻瞟向雪奴兒的大尾巴。
此時的床幔中,剛伸出一隻毛茸茸的白爪子,扒拉着尾巴往被子裡塞。
祾歌按住那隻爪子,把雪奴兒從被窩中拉出來:“跟我回去擦牙!洗小魚!”
雪奴兒把小魚藏在尾巴下面,用兩隻爪子按住,“喵喵喵”地同祾歌吵架。
“不行!必須洗掉!你的口水那麼臭!”祾歌把手怼在它鼻尖讓它聞,“我的手都被你弄臭了!”
回應他的是雪奴兒一聲悠長的“喵嗷嗚——”,意思很明顯,它拒絕洗掉它的小魚。
一人一貓吵了半天,最終也沒達成一緻。最後,祾歌頂着雪奴兒的無影掌,在被扇了幾十個巴掌之後,終于将小魚從雪奴兒尾巴下面奪了過來。
雪奴兒氣得對他哈氣,他卻提起雪奴兒聞,怒道:“肚子和尾巴都臭了!你也給我去洗澡!”
諾布嘉瑟在一旁看得直樂。
祾歌瞪了他一眼:“笑什麼笑!”
“當然是覺得,今天的好戲實在是太精彩了,真不愧是——”他的眼神落在祾歌身上,露出笑容,“真不愧是大唐的小殿下。”
祾歌面不改色回答:“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那是我表哥。”
“你糊弄别人還行,糊弄我之前,可要記得,我可是專司打探情報的。”諾布嘉瑟嗤笑。
他不無怨念地說:“你名字的祾字,從來都是我的噩夢!你為什麼就不能像你的父輩一樣,就簡簡單單叫個李正!”
他的父輩們,名字都是“弘,賢,顯,旦”之類的簡單筆畫,誰知道李弘為他定名選了“祾”,他小時候學寫字,其實也是絕望的。
諾布嘉瑟滿臉怨憤:“為了學你的名字,我可是學了整整三天,寫出來還是一個墨團!”
“你讓我如何不印象深刻!”
祾歌哈哈大笑起來。
“記住了記住了,以後我就用周濟川這個名字。”祾歌調侃他,“救濟的濟,山川的川,這兩個字你總該會寫了吧?”
諾布嘉瑟再次黑臉:“你的意思是,我花了半個月才學會的字,以後就白學了?”
祾歌打了個響指:“孺子可教也。”
諾布嘉瑟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那眼神,好像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情緒,冷哼道:“我一直在設想你會是個什麼樣的人,今日一見,果然十分可惡。”
祾歌不置可否。
諾布嘉瑟問:“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在竊取情報,為什麼不直接抓我?”
“因為青稞酒啊。”祾歌理直氣壯地說,“我自己去吐蕃進青稞酒,各關口層層盤剝,要交的稅都一大把,運送途中還容易碎,這些都是實打實的損失,既然有你,我為什麼不利用呢?”
諾布嘉瑟差點氣得背過去。
他居然被這個可惡的家夥當成了酒販子!
順過來氣,諾布嘉瑟又道:“我一直以為我的計策很精妙,對貪财的麴氏許以重利,對唐家許以美色,對初來乍到的王無擇,設計他的孝心。我的計劃很好,隻有你這個變數!”
祾歌撓着雪奴兒的下巴,悠然道:“這就叫天命難違,你死了這條心吧。”
諾布嘉瑟咬牙切齒。
良久,他松了氣,才說:“我承認這次是我技不如人。但我不會永遠這樣。咱們走着瞧吧。”
祾歌一笑,道:“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