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京動作柔柔地虛撫了一把周奪輪廓線分明的臉側,指尖劃過隔着一層薄薄眼皮的眼珠。
傳來的是沒有回應的冰冷。
他低垂的眼底掠過一縷精光。
“那怎麼辦?”小弋扶起勉力站起的容嶼,聲音急的有點破音,“待得越久影響越大,得先出去!”
沈玉京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手電模樣的東西,走上前塞進小弋的手裡,接着指了指地上眉頭緊鎖、可見眼皮之下眼珠瘋狂翻動着,似乎與意識抗争着想要醒來的楊瘋。
“用這個把他弄醒。”沈玉京看着小弋道。
他的眼瞳是琥珀色的——驟然面對上這張臉,小弋反而有些走神——美的像展櫃裡流光四溢的鑽石,萬人瞻仰,萬人映射,但沒有人能真正貼近它,沒有人能被它深刻地記住。因為它永遠都隻能隔着玻璃眺望。它珍貴,它高高在上,但它也萬分孤獨。
手心冰涼。小弋低頭看去,倒吸一口涼氣。
他認識那手電一般的東西。确實可以當作手電用,但它真正的功能的是電擊棒。
而且是由異能改組的電擊棒,據說最高強度的電流足以擊昏一頭大象。
“你讓我去電他?”小弋不可思議地看着沈玉京問道。
“你瘋了我瘋了?你要殺死他嗎?”小弋的聲音都有點抖。
“他是異能者,哪有這麼容易死!”沈玉京懶得解釋,沒好氣道,“給他一點刺激讓他趕緊醒,不然死的就是我們了!”
“哦對了,”沈玉京面無表情地補充道,“開最大檔,不然壓不住輻射。”
小弋拿着手電的手止不住地抖着,他慢吞吞挪到楊瘋旁,蹲下身去,出電口懸在半空中顫動着。
他根本不敢下手。萬一楊瘋真死了呢?他不就成殺人犯了?
小弋後背直冒冷汗。沈玉京翻了個白眼,直接助力他一把。
他掐着小弋的手腕往楊瘋身上壓,另一隻手撥開開關,毫不猶豫旋到底。
“你?!”小弋驚恐地頭發都要炸起來,但他不敢放手——手上那小小的“手電”瞬間變得灼熱,似乎還有電流迅速穿過的觸感。他害怕自己手一歪,電死的就是沒有異能的他和沈玉京。
楊瘋悶哼一聲,裸露在外的皮膚肉眼可見的發紅,青筋暴起。
他的眉頭緊緊攥着,下唇也被自己的牙緊咬,用力地都發白了,鮮血很快就流了下來。
小弋害怕極了,他想關掉電擊棒,但身後的沈玉京鐵鉗似的掐着他的手不讓他動彈。
出電口與楊瘋的皮肉交界處閃着刺目的電光,衣物已被燒毀,甚至已血肉模糊,還伴有一股肉燒焦的氣味。
“夠了夠了!”小弋眼睛瞪到最大,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然而他身後的沈玉京,近乎冷酷地看着眼前肢體抽搐着的楊瘋,無動于衷。
楊瘋猛然睜開眼。
沈玉京才放開小弋的手,一圈青紫在他手腕皮膚上浮現。
小弋忙關掉電擊棒,想要扶起楊瘋的手伸上前,又頓了頓,縮回來了。
沈玉京倒是半點沒戒備,直接上手把意識剛回籠的楊瘋從地上拽起。
楊瘋重重地咳出一股煙:“我被雷劈了嗎?”
“楊瘋,我要你發動你的五級分化能力帶我們離開這。”沈玉京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面色冷厲道。
楊瘋擔憂的目光剛從自己的小夥伴們身上收回來,轉向沈玉京時迅速爬上警惕與忌憚:“你怎麼知道我的五級分化能力是什麼?”
他剛進階,五級分化能力鮮有人知,也還沒來得及登記,可以說連會長都還不知道他五級分化了。
沈玉京卻沒回答他,而是塞給他一個筆記本:“和他們交換位置。”
楊瘋草草看了眼封皮,上面寫着:103研究所,張惜。
“這是跟你一起來的科考人員嗎?她在哪裡?”楊瘋的臉嚴肅了起來,往日嘻嘻哈哈掩蓋住的原本的聲線冷而厲,讓人有種不敢直視他的感覺。
但這并不包括沈玉京。沈玉京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容反駁地重複道:“我們,和他們交換位置。”
“這是他們欠我的。”
楊瘋半睨着沈玉京:“既然你知道我的五級分化是什麼,那你應該也知道,他們的位置不一定安全,換過去,說不定一樣慘。”
“不會。”沈玉京斬釘截鐵道,“他們很安全。”
楊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沈玉京,沉默了一段時間。他探究的目光連近旁的小弋看的都有點發怵。
沈玉京卻毫不在乎地催促道:“快點,你想看着周奪死嗎?”
周奪的皮膚竟變得有些透明,皮下的暗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現。
小弋驚呼一聲撲了上去,手下觸及到的周奪的皮膚冷硬的像石頭。
“楊瘋……”他轉過頭求助地看向楊瘋。
楊瘋攥着筆記本,骨節壓的發白。随後他像是下定什麼決心,把筆記本托在右手掌心,朝上舉到肩骨水平線。
目睹全程但因虛弱一直沒怎麼能動彈的西士拉了拉楊瘋的襯衣下擺,兩人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
從楊瘋手上的筆記本開始,一道環形的金光旋轉着繞開,一層層擴大,直至把坑底的幾人都籠進光芒中。
楊瘋的眼睛也變成金色,冷冰冰、倨傲地看向沈玉京,像是真龍的蔑視:“把他們照顧好。他們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殺了你。”
沈玉京蹲坐在周奪身旁,溫柔地将周奪的頭擺到自己的大腿上,輕輕觸着他長而軟的睫毛。
楊瘋的威脅好似輕飄飄的一陣風,不痛不癢地搔過他耳畔,沈玉京表情一點沒變。
【等位替換】
楊瘋的五級分化能力,隻要擁有另一人的任何物品,無論任何距離,都能實現雙方之間的位置交換。
眨眼的工夫,幾人被換到了一個山洞中。
幾隻蠟燭晃着昏黃的光,堪堪照亮這個狹窄的洞。
身前面對着兩個躺着的渾身糊滿血痂的人,其中一個眼睛緊閉,連呼吸都快聽不到了。
沈玉京突然手背一痛。他低下頭,對上周奪睜開的眼。
周奪就着握着沈玉京的手的姿勢半擡起身,意識還沒清醒呢,眼睛就将新環境描摹了一遍。
“楊瘋和西士呢?”他沒看到隊伍裡的兩人,問道,嗓音因長時間閉合顯得有點沙啞。
離得最近的沈玉京卻一言不發,抽回自己的手就慢慢站起來,把周奪身邊的空位留給上前來的陳掣、梵南鲸幾人。
容嶼與他擦肩而過時狠狠剜了他一眼。
沈玉京毫不示弱地回了個白眼。
楊瘋和西士,自然是還在坑裡了。
這可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非要找死,他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