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在撒斯姆之外,仿佛浸泡于酒液之中辛辣甜膩的氣息淡去,清爽的風迎面吹來。天邊挂着熱烈的晚霞,大片的紫紅、橙紅翻湧開,一瞬間竟讓周奪有種還在新紀元島上的恍惚。
“你怎麼看?”幾人一路沉默着,直到坐上了車,朝乾才問着周奪道。
“太冷靜了。”周奪回想着對話時白年的一舉一動。那個omega似乎對幾人的到訪并不意外,嘴角也一直挂着得體的笑。
“他也不好奇我們來找他到底是幹什麼,也不關心林永澤發生了什麼事。”楊瘋在一旁補充道,“真是無情呐,怎麼說也算是認識挺長時間的人了。”
“金錢關系罷了,”朝乾倒是不認同,冷靜道,“付出這麼多真心幹什麼。要我說,我覺得他沒有過多追問也正常。”
“在風月場所待久的人個個都是人精。猜也能猜出來被我們找上門了,林永澤能發生點什麼。不問,也是怕麻煩吧。”
“也有可能,沈玉京給他透露了底。”裴也悄摸看了眼周奪道。
“沈玉京。”周奪沉吟道,“他與白年是朋友。而白年認識林永澤。所以至少兩個被害人和沈玉京有着間接的聯系。”
周奪擡起頭,想也不想道:“以防萬一,還是找人盯着他點。”
車廂裡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周奪回過神,才發現旁邊的幾人看向他欲言又止。
“周哥,”前排的江覃眼珠子轉了幾輪,終于是憋不住問道,“沈玉京他和你……是什麼關系呀?”
像是被問到什麼敏感話題,周奪下意識眉梢一挑。
“雇主。”周奪生硬地回道,把頭轉向窗外,看上去不會再說一個字的樣子。
朝乾透過後視鏡看見周奪略微仰着頭靠着椅枕,繃緊的下颌骨連着一條明晰的青筋,貫穿在他薄薄一層皮的脖頸上。
朝乾輕笑:“目前沒有證據顯示他和這些案子有關,不好分出人手去盯着他。”
“周奪,反正傅局也安排他跟我們一塊查案,你多盯着點吧。”
身旁的楊瘋一巴掌拍響周奪大腿,義正嚴辭點頭支持。
“行吧。”周奪卻難得的沒有反駁。他懶懶地靠着車窗,看向窗外迅即劃過的一輛輛車。
盯着沈玉京?他确實是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他們還是鄰居呢。
周奪自己也沒發覺的,嘴角微微上揚。
忽的,一道刺目的光閃的周奪眼前乍然空白一片。
“小心!”副駕的江覃似乎也看到什麼,厲聲喊道。
一輛重型卡車竟然閃着大燈,直直朝他們而來!
周奪瞬間瞳孔泛金,手掌在虛空中一撥,堪堪要撞上自己的重型卡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開一般,并被拖回了正确行駛的道。
周奪擰着眉搖下車窗,朝着重型卡車上的司機看去。
那是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許是周奪的眼神太過于淩厲,中年男人心虛地憨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剛剛走神了,真是抱歉了。”
“還好沒什麼事是吧,哈哈。”中年男人幹笑兩聲,看着周奪仍然面色不虞,便閉上嘴,不敢再說一個字。
周奪審視的目光從中年男人轉向了他的車,從車型到遠去時往後看到的車牌号。
“這條路上會有這個規格的大卡車嗎?”周奪問道。
“這附近很多工廠,運貨的車很多。”江覃解釋着,“有重型大卡也正常。”
既然是正常,幾人便也沒再多想。趕回總都警署時天色已晚。草草吃了晚飯,幾人又各回各的崗位。
朝乾把人召集起來,實時共享着信息。并讓手下人去查查所謂的“k”是否有什麼記錄與痕迹的留下。
“我們排查林永澤的手機時,沒有關于“k”的任何信息。”技術部門的警員道。
“是不是删掉了?”周奪問着。
“應該不是。”警員解釋道,“如果是删除短信,那無論如何都會有痕迹的留下。”
“林永澤的手機沒有“k”的存在,他很有可能有第二部手機。”
“再去他家找找。”朝乾示意道,“其他人的手機也要進行排查,看是否也有與這個“k”的聯系。”
“鑰匙的事有下落了嗎?”周奪轉向一旁的梵南鲸。
“我們問遍了成岸大學附近的所有配鑰匙的店面,都說那款鑰匙工藝及其複雜,不像是普通鑰匙店能夠打出來的。”梵南鲸有些苦惱道,“這把鑰匙和鑰匙鎖是于菲住所的唯一提示,找不到配鑰匙的店家就很難定到鎖位,找于菲的校外住所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明天去成岸大學問問,看看有沒有人去過于菲的家,或者知道于菲住在哪裡。”周奪揉揉眉心,支着招道。
“我們去走訪了秦泰的鄰居,”另一邊,跟進第五個被害人的小警員抱着個小本子,滿臉正氣舉手發言道,“發現了一個線索。”
“說說看,沈恩。”朝乾柔聲道,看向小警員的目光充滿鼓勵。
沈恩确實是有些緊張。他是個alpha,卻天生瘦小,和周圍一群人高馬大的alpha對照,他有點相形見绌。而且,他是新進總都警署的應屆畢業生,剛接觸工作總覺得自己幹什麼都很青澀。
而他面對的還是對一切都遊刃有餘的周奪。
沈恩咽了咽口水,緊聲道:“根據秦泰的鄰居反映,他每個月都會有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時間閉門不出。”
“也不會叫外賣,快遞。”沈恩扶着眼睛翻看自己的本子, “隔壁鄰居說,他閉門不出的那一周半夜,有時會聽到哀嚎。”
“但是他們敲不開秦泰的門,這件事就沒人管,那些鄰居也慢慢習慣了。”
“一周左右?”周奪眯眼道,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他不會是嗑藥吧?”
“沒有。”江南幽靈一般冒了出來,雙手環胸站定在周奪身邊——其實也是楊瘋的身邊。
“屍檢結果呈陰性,他應該是沒有嗑藥——起碼死前七天沒有。”
江南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從他身上的狀态來看,沒有嗑藥的可能性比較大。”
“而且你們别忘了他可是被摘了器官和腺體的。我想腺體獵人應該也不會想要瘾君子的器官吧。”
“有道理。”楊瘋點點頭附和。
“很晚了,”江南沒理他,而是轉過身對着朝乾道,“應該可以下班了吧,朝老大?”
朝乾看看表,指針确實指向深夜。他簡單交代了幾句就示意大家下班。
“一起吃點夜宵?”楊瘋攬住周奪的脖子,眼神卻總往江南那瞟。而江南呢,倒是誰也沒看,反而跟着朝乾往外走。
“我不了。”周奪拉開楊瘋的蹄子,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你自己約他吧,我困死了。”
今晚幾人決定各回各家,周奪便也自個往外走着。他打車的時候邊上站着朝乾,朝乾看着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便招呼道:“要不今晚你跟着去我們那?”
“你宋哥在家,這會子估計炖了湯,一起來喝點吧。”
“不了。”周奪擺擺手,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哈欠,“我才不去當電燈泡。”
“走了。”車到了,周奪哧溜就鑽進去。
他還真是有點累了。
好不容易到了禦昉的樓下,周奪現在隻想把自己摔進兩米大床。
然而,事與願違。
“周奪?”帶着驚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周奪轉頭,看着沈玉京懶洋洋的狐狸眼震驚地瞪成圓溜大眼。
“你怎麼在這?”沈玉京走近,上下打量着周奪,緊接着兩眼一眯,嘴角一挑,戲谑道,“你不會是來找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