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擺在明面上,當個漂亮玩意兒,也能在背地裡,當一把刀子捅。”
“既然如此,你說的不是一路人,又是什麼意思?”周奪眯眼問道,懷疑之色盡顯。
“沈自山和沈廷骁原本是國内最大的操作者。”沈玉京解釋道,“但這兩年來,有人的地位逐漸超過了他們。”
“他叫作A。”
“這幾年,除了研究異能催生、催化,他們還進行了傀儡人的研究。”
“也就是訓練完完全全聽令于操縱者,不會生老病死的人型武器——當然,還是會死的。”
“?!”一聽此言,周圍幾人的神色嚴肅起來。
“人型武器?”周奪将這個詞重複了一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大批的異能催生者,大批的異能催化者,又有大批的異能人型武器,這樣下去,恐怕那些人的藍圖,并不會隻是空想而已。
“是啊,”沈玉京道,“被催生和催化的異能者,并不完全是真心效忠于他們的。”
“比如我,”沈玉京自嘲地笑笑,“比如之前腺體分屍案的被害人。”
“他們或多或少表現出了,試圖脫離掌控的念頭。隻不過他們的等級并不高,生或死,說實話,對于他們來說大差不差。”
“隻不過,為了防止洩密,隻能讓他們做一下必要犧牲的棋子。”
“用來陷害你。”沈玉京看向周奪道。
周奪回看着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隻不過深不可測的黑眸,似乎有了些波瀾。
沈玉京……談論到别人生死之時,似乎異常的淡漠。
非常的冷靜,生命的消逝在他嘴裡隻是一個利益權衡的犧牲品,隻是一句無關緊要的提及。
這就是,被那種環境培養出來的人的通病吧。
周奪看着沈玉京那張妖精一般的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他果真這麼,冷漠嗎?
周奪忽然感覺嘴裡一片苦澀。沈玉京究竟,都經曆了什麼啊……
“哎呀,跑偏了。”像是才回過神,沈玉京搖搖頭,“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沈自山和沈廷骁暴露在明面中,而A還處于暗處。”
“國内的工作基本由A接手了。我們必須知道A是誰,才能摸到他背後的人,從而瓦解異能者對上位的陰謀。”
“我們?”站着沒走的小弋雙手環胸,冷哼道,“誰跟你我們。”
“沈廷骁和沈自山策劃小唐納陷害你的時候,是我找的小唐納改的口供。”沈玉京看着周奪道,“是我主動讓媒體拍到,前去西港。”
“于菲那個案子的監控,是我故意留着的。”
“我想要把沈自山和沈廷骁逼出來,隻有他們暴露了,上層才會真正讓A頂替做事。”
“也會讓我跟着他,我才能知道他到底是誰。”
“那你知道A是誰了嗎?”周奪問道。
“不知道。”沈玉京垂下眼睫,周奪能感覺到,他看上去好像有點悲哀。
“但是他的身份真的非常重要!”沈玉京擡起頭,異常肯定道,“他一定是你們身邊的人!”
這句話有如平地裡炸起的驚雷,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犀利而警惕。
“沈玉京,”周奪低低道,“我不想聽你挑撥離間。”
“随便你信不信。”沈玉京沒有反駁,隻繼續道,“沈自山和沈廷骁很有錢,但是有錢也拿不到這麼多的内部消息。”
“總都警署的警員不是我殺的,也不是克裡斯殺的,是A。那裡一定有什麼威脅到他的東西,逼得他去銷毀證據。”
“他對你們的行蹤了如指掌。”沈玉京沉聲道,“你們難道不覺得,自己現在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人提前規劃好的嗎?”
“你們永遠都落後一步。”
“腺體分屍案,小唐納自殺,西港叛變,安防局爆炸,以及坖儲存所被盜。”
“你們沒能阻止任何一步。”
沈玉京平靜地陳述着,但落在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都像是警鐘般敲響。
周奪早就懷疑過,也不止一次提到過,他們之中,異能者聯盟,總都警署,安防局,國際刑監,乃至一切部門和聯盟,一定有着對立面的人。
“你知道是誰嗎?”長久的壓迫和沉默下,周奪率先、輕柔地開口道。
“我還沒來得及知道。”沈玉京笑了笑,卻隻是留于皮肉的,看上去有些瘆人。
“A知道我的私心,他控制了沈煌京和白年,來威脅我。”
“沈煌京和白年?”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名字,周奪不禁想起,他最後一次見沈煌京——是被白年帶走了。
從那以後,這兩人,杳無音訊。
而對沈家的抓捕,好像再也沒有關注過沈煌京。
“白年一直在幫我,幫我做一些我不能出面的事情。”沈玉京解釋道,“至于沈煌京……”
“我們做的所有事情,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也從未參與。”
“我是真的把他當作哥哥的。”沈玉京歎了口氣,“沈家放棄他了,隻有我能保他。”
“我托白年帶他走,但是被A截了胡。”沈玉京擡頭看向周奪,“他要我殺了你,或者,拿走你的骨鞭。”
周奪這時才把前因後果串聯起來:“所以你這麼想要我的骨鞭?”
“我一開始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沈玉京道,“直到我拿到了你的骨鞭。”
“它比我想象中的,更重要啊……”沈玉京沒有明說,但周奪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的猜測,和自己所知的,一模一樣。
骨鞭能不受異能的限制,能夠輕松地化解翻轉空間的麻煩。
周奪輕輕歎了口氣:“所以你才對我痛下殺手。”
“很疼的,知道嗎?”
周奪看向他,尾音上揚,狐狸尾巴似的,輕撩過沈玉京的心。
“但是,”很快,周奪又想到什麼,嚴肅起來,“你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把白年和沈煌京做成了傀儡。”沈玉京臉色沉了下來,狐狸眼裡愠色濃烈,“我本來想先去救他們,但是來不及了。”
“傀儡?!”周圍幾人齊齊驚呼,照沈玉京所說,傀儡是完全聽令于操縱者的人型武器,那沈煌京和白年……
白年尚且不知,沈煌京的異能也非常強悍,倘若他也被馴化了,将會是一個棘手的存在。
更何況,他們和沈煌京的關系非常好,無條件信任的戰友,突然變成沒有獨立思維、沒有情感的機器——
周奪的手不自覺地握拳,骨節硌的發白。
這和殺了沈煌京有什麼區别?!!!!!!!!
“他們在哪?”周奪開口道,神色陰鸷,“沈煌京甯可是死了,也不允許他們這麼作踐。”
“帶我去找他們!”
“我帶走了。”沈玉京卻道,“我身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圍困,追殺,他們想要我死。”
“因為我不再聽話了。”
“不過,”沈玉京輕嘲道,“他們可沒這個本事殺我。”
他仰起頭:“我受夠了,我不想再被别人威脅。”
“周奪,我和你們合作,我們一起,扳倒他們。”
“衆生平等,”沈玉京道,“這是你說的,我們不能讓他們淩駕于我們之上。”
“沈煌京現在在哪?”周奪繼續問着沒有被回答的問題。
“我的研究院。”意料之外的,沈玉京作出了這樣的回答。“我很早就建了一個研究院。”
“我需要研究一些……藥。正好,讓他們試試解了沈煌京和白年受的傀儡藥劑。”
“找個機會,我會帶你們去的。”沈玉京承諾道,“放心,沒有哪裡比那更适合我哥他們了。”
沈玉京笑了笑,有些苦澀。
“你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們,”靜靜聽完全程的梵南鲸才開口道,“不怕我們當中有人是A嗎?”
非常大膽且冒昧的猜測,周奪看向了她,但是沒有反駁什麼。
從一個個神色緊繃的臉孔上掃過,周奪隻感覺壓力更大了。
内鬼就像是一顆炸彈,随時都可能爆炸,将所有人事掩埋在廢墟之中。
隻留下撕裂般的痛苦和不甘。
而且,周奪看向沈玉京,那張精緻的不像是真人的臉平靜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說的,難道都是真的嗎?
周奪想起了一周前的那個晚上,沈玉京……看上去可沒對他留情啊。
“我懷疑過。”沈玉京倒是大方承認了,“甚至懷疑過周奪。”
周奪微微瞪大雙眼。
“但我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你不是。”沈玉京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人總要有勇氣做出判斷,有勇氣去賭結果的正确與否。”沈玉京環視一周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但我希望不是。”
“這樣我們的勝算更大些。”
“你什麼都告訴我們了嗎?”周奪道。
“什麼都說了。”沈玉京點點頭,“我能接觸的實際上也不多,之前聽令于沈自山,之後聽令于A。”
“但是我們的層級劃分非常嚴格,什麼人該做什麼事,所以很多事情,我隻知道結果,不知道前因。”
“我現在也說不出什麼其他的了,”沈玉京蹙了蹙眉,“等我再想到,會告訴你們的。”
“真的沒有什麼隐瞞的嗎?”周奪毫不掩飾地在他身上掃視着,像是透過了被子、衣物将他渾身上下完全剖析。
“你的傷……除了逃脫追捕,還有其他來源嗎?”周奪眉目陰郁,沈玉京能感受到他隐隐的怒氣,卻不知原因。
“沒有了。”沈玉京笑了起來,和往日一樣,明媚妖娆,像極了開的熱烈的玫瑰。
頓了頓,他再一次肯定道:“什麼都沒有隐瞞。”
安慰般綻放的笑容分散了幾人的注意力,就連周奪都沒有發現,沈玉京的眼底,還藏着極力遮掩,卻還是不住溢出的——
決絕。
沈玉京輕輕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