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周奪卻道,“這麼短的時間内,他們不可能把所有東西都帶走。”
“總會有什麼遺漏。”周奪看着宋以安認真道,“隻要能證明那個研究所的存在,我們一定能再往下挖出什麼,沈玉京的話……就能得到證實。”
宋以安沒有回話,而是閉眼思索一番。
“行。”過了會,他才道,“明天問問他。”
“不過……他現在在哪?”忽然想起沈玉京消失了,宋以安問道。
“我不知道。”周奪回道,“不過……”
他最終還是沒有把“不過”後面的話說出來,隻是靜靜地看着宋以安,眨了眨眼。
“行吧。”宋以安歎了口氣,“你知道他在哪就行。”
忽地,宋以安又笑了起來:“以前總和朝乾猜你談戀愛了會是怎麼樣。”
“真想不到啊,周奪,”宋以安笑的有些無奈,“居然會是這樣。”
“你這是拿命在救他。”宋以安的嘴角慢慢淡下,“不過,他好像沒怎麼把你的命當回事。”
“周奪,”宋以安的聲音有些冷,周奪聽得出來,他在提醒他,更是在警告他,“值得嗎?”
“哥。”周奪卻沒有解釋,甚至嘴角還是往上揚着的。
“你覺得呢,值得嗎?”
宋以安眉眼一擡,落入周奪直勾勾的視線。
他這個弟弟,那雙眼睛,分明是撩人的三月桃花,卻又生了冷酷到極點的,漆黑的瞳。
看的人是,冷飕飕的。
像是在最黑的夜裡,注視着深不可測,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詭谲的,就想往裡跳,将自己的肉一層層腐蝕在水中,隻留下光秃秃的骨架。
宋以安移開視線,自嘲地笑了笑。
差點忘了,他最沒資格說他。
沈玉京想殺周奪,當初的朝乾也想殺宋以安。
周奪用自己的前途護着沈玉京,宋以安為了讓朝乾名正言順地坐在總都警署,差點被送進國際刑監。
他們兩,一樣可憐。
“你自己把握吧。”良久,宋以安才淡淡道。
“我有分寸。”周奪回道,“哥……你先好好休息。”
“對不起。”
*
離開後,周奪回了自己的宿舍。
門一打開,他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沈玉京。
脊背挺直,坐的規規矩矩的,像是犯了錯被父母發現的心虛小孩。
周奪看了他一眼,就移開視線,自顧自地換鞋,走進卧室,換了身T恤短褲,走進廚房,叼了片面包,接水,再走出來燒。
行雲流水地完成他回家的每一個步驟,而沈玉京,隻不過是沙發上一個漂亮的吉祥物,周奪看都不再看一眼。
将水往茶幾上的底座插入後,周奪剛要再往廚房走去,就被沈玉京從背後抱住了。
“對不起。”沈玉京的臉貼在周奪背上,聲音悶悶的。
“對不起什麼?”周奪冷哼一聲,“跑來把我打一頓就跑,然後需要我了又再跑回來找我嗎?”
“我……”沈玉京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周奪拉開沈玉京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沈玉京仰着頭,眼角眉梢都耷拉着,紅彤彤一片,甚至還蓄着淚,好不可憐。
“你委屈什麼?”周奪最看不得他這樣,心中更加煩躁,伸手掐住沈玉京的臉,将兩頰不甚富有的肉掐的鼓鼓囊囊,“啊?”
“委屈什麼?”
“沈玉京,”周奪憐憫般微低下頭,語氣像萬年不化的冰山一樣冷,“我算什麼?”
“很好欺負,很好拿捏,不管你做什麼,隻要給根骨頭就搖着尾巴往上湊的狗嗎?”
沈玉京瘋狂地搖頭,動作之大甚至周奪都再捏不住他。
“你是我的alpha。”沈玉京眼裡的淚終于是落下來,“你得對我負責。”
“alpha?!”周奪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不屑哼道,“我算什麼你的alpha,我操過你嗎?永久标記過你嗎?”
“不過是你有需求,我臨時幫助你罷了。”
“沈玉京,那照你這麼說,你的alpha得有多少啊?”
“薩涅……”本想細數,但說着說着周奪更氣了,一點都不想再想到任何alpha的名字,便停了嘴。
“我沒有……”沈玉京卻瞪大雙眼看向周奪,顫抖着反駁,“我真的……沒跟他們有過什麼關系……”
“我隻跟你……”
說的激動,沈玉京不禁連連咳嗽起來,蒼白的臉突然湧上大量血液,變得通紅。
“那我可真是榮幸。”周奪嘴裡冷嘲熱諷着,但還是立刻引着沈玉京坐到沙發上,輕輕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待沈玉京緩下來,再倒了杯水,勾了陣風吹的溫度剛好,送到沈玉京嘴邊,“也是真倒黴。”
沈玉京喝過水,又歇了一陣,也逐漸平靜下來。
他看向周奪,想了想道:“你想永久标記我嗎?”
“現在就可以。”話音未落,沈玉京就已經伸手解自己胸前的紐扣。
周奪氣笑,攥着他的手從紐扣上扯下來:“我在你眼中就這麼禽獸嗎?”
“現在什麼時候?還想什麼永久标記?!”
“可是你好像一直都很在意這個。”沈玉京乖乖地坐好不動,但看向周奪的眼神裡帶了點迷茫。
呵呵。
周奪徹底沒話說。
白眼一翻也不想再看這個沒心沒肺的小祖宗。
“你為什麼信我?”周奪沒說話,沈玉京倒是先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我沒信你。”周奪冷冷回道,“你說的話在我這裡存疑,我會要你證實的。”
“但是你護着我。”沈玉京仿佛沒聽到周奪說什麼,而是湊近來,笑了笑道,“你舍不得我去死。”
“死死死,”周奪不耐地推開他貼近的腦袋,“一天到晚嘴裡沒個好字。”
“死不可怕。”沈玉京卻道,“周奪,要是沒有你,活不活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所謂。”
“你知道嗎,你可重要了。”他唇角一彎,倒有些神秘兮兮的,“如果不是你想要衆生平等……他們我是不管的。”
周奪反應了會,才領會到沈玉京說什麼。
他轉過身,皺着眉頭看沈玉京,沈玉京卻一臉無辜且坦蕩,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駭人聽聞的話。
“你想幫我,就隻是因為這個?”周奪凝聲道。
“你選擇站在哪邊,我就跟你站在哪邊。”沈玉京回答道。
“你應該有自己的判斷,沈玉京。”周奪道。
“判斷什麼?”沈玉京卻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人類和異能者給我的體驗,都不太好。”
“誰赢我都不會高興。”
周奪沉默了。
他不知道,時間到底在沈玉京身上留下了什麼。
冷漠,無情,随意,肆意。
沈玉京就好像一個需要擰發條的人偶,隻有轉動發條,他才會運作,不然,就是被擺在架子上,冷眼看着所有人打架。
赢的人可以擰動他的發條,但是他才無所謂誰赢。
不過,以沈玉京的性格,周奪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或許他更樂意看到把所有人都拉進深淵。
周奪突然對自己萌生了一種極大的責任感。
沈玉京明顯的深受童年經曆影響,形成了畸形的價值觀,他得幫助沈玉京走上正途。
挽救問題青年,人人有責。
“我不想要誰赢。”周奪擡頭道,“即使隻是假象,我也要按着這個世界繼續維持這種和平的境界。”
“當然。”沈玉京像哄孩子般悠悠開口道。
周奪對上了他那雙琥珀瞳。
深深的吸引着他。周奪莫名的,覺得自己越來越困……越來越困。
然後閉上了眼,趴到沈玉京的膝上。
沈玉京低頭看他,輕輕撫摸着周奪有些紮手的短發。
出神地看了許久,他才俯下身子,嘴唇貼上周奪微涼的唇角。
你還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沈玉京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