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成員C(代号“工程師”)和成員E(代号“光柱”)進入地下維修,十分鐘後失聯,遠程通訊被切斷,跟随的無線攝像設備連接斷開。
小隊全體準備進入地下救援。成員D(代号“黑貓”)操作另一台無線攝像小車進入地下結構,發現漫漶痕迹,成員E的下半身和牆體漫漶為無法辨識的██,同時其上半身正在緩慢漫漶,部分區域出現稀金晶體,推測為非物質通過血液循環進入其上半身導緻。
其還有意識,看到小車之後揮揮手,示意小車繼續前進查看成員C的狀态。未發現成員C的痕迹,但其工具箱被發現位于操作台前,處于打開狀态。
操作台一大半已經████。在操作台前,有少量衣物碎片,推測為C的工作服。掃描結果顯示,C的生命監測芯片還在運行,其還有生命體征,但我們無法确定他的位置。
小隊最終決定不再繼續維修,向内部持續發射語義流消除非物質影響。
最後附了幾張無線攝像小車拍下來的照片。成員E的下半身完全和牆面結合在了一起,呈一片灰紅色,上半身部分能看見網狀的漫漶區域,是非物質順着血管爬上了他的身體。
拍照的瞬間,他應該正好低下頭去,整個頭部是動态模糊的。操作台更是一塌糊塗,幾片邊緣呈毛刺狀的布料軟軟地靠在操作台旁邊,看起來十分的突兀,工具箱旁邊有暗紅色的……
我永遠也忘不掉那幾張照片了。
說到底,我隻在夢裡見過非物質大片漫漶的樣子,從來沒注意過這種實在的細節,這次這樣看到了,很難不去想……珊……她說不定也……
忽然我的悲傷快速消退了。我疑惑地看着前方,他們仍然在看着我。“語義降噪已生效,楓,感覺好一點了嗎?不要再想那些記憶了,我們應該為他們感到悲傷,但不能沉溺其中。”
陳教練手上托着電腦,正在看着我。我勉強點點頭,站起來。我好想還得說一下我的看法……但我實際上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不過我什麼話都不說的話,陳教練肯定就要出事了。
“我……我認為……我們應該……試試如何從非物質中還原……語義流。”
他們面面相觑,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課題,有人當即搖搖頭。
“想法很好,但就像一塊被删掉文件的硬盤,文件的内容可能還在,但我們無法确定其完整性,更沒有手段提取。”
我不再說話,他們也覺得我應該說不出什麼來了,就此宣布會議結束。陳教練一直把我送到門口。“今天的會議内容,無論是什麼,一個字都不能說。
保密協議應該明天就會發給你。明天我們應該會讨論是否将你列入安保等級3的人員,也就是和我一樣的等級。回去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
但其實語義降噪的效果已經消退了,悲傷和強烈的惡心感重新占據了我的身體。我點點頭,抱着我的終端走向了回家的路,我的影子在路燈的照射下變短變長。
她被漫漶之前……也會像那個人一樣痛苦……不對,她還沒有死,她還在給我傳話,所以她現在應該還在被非物質折磨……
一時間我也想不清楚,我是希望她活着,還是希望她趕快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并沒有回家,而是無意識地靠慣性走下去,一直走到了空泡邊緣那個老地方,半塊界碑。今晚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裡又是空泡邊緣,沒有照明。
我坐在石頭上,看着手裡的終端,它的呼吸燈在慢慢地閃爍着,提醒我有新消息,但我就那樣靜靜地看着,沒有打開。
其實相比空泡裡那些因為非物質而失去親朋、兒女杳無音訊的人來說,我還算比較幸運的,但這并不能成為我悲傷消去的理由,況且今天看到的一切像是把這段痛苦的回憶從粗草稿變成細線稿,僅僅隻是想象就讓我有想吐的沖動。
樹葉傳來簌簌的聲音,一絲微風吹動了我的發梢。它攜帶着一縷草木的氣味,我好久都沒聞到過了。
我的衣服兜裡還揣着那條稀金。我單手提着終端,騰出一隻手握住稀金。
陌生的冰涼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