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後門進去時，班上還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就說沒作業是害我們，秦深他是隔壁學校的間諜吧。”

當第一句悄悄話進入我的耳朵時，後面就有更多聲音出現。

“他作為語文老師兼班主任，班上最厲害的居然不是語文。”

“我們都被他的話騙了，什麼為學生減壓，純屬放屁，成績一差我們還不是那個最慘的。”

“就是啊，秦深憑什麼拿我們當試驗品。”

……

看來周怡剛剛的效果很好，有些同學已經動搖，迫不及待簽下署名。

我記得這些說話的不是平時不聽秦深的課嗎，他們真的在為同學們發聲還是在報私仇。

不得不說，秦深得罪的學生還真的很多，大多數同學都希望換走秦深。

尤其是到考試的時候，有些人語文成績下降就怪起秦深，揪着不布置作業這點，極個别從來不學習的也加入到這次示威之中。

高一的時候我語文也不好，也曾一度陷入到懷疑秦深的隊列裡，那時的我如果聽進去了，估計也得簽下署名。

秦深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自己帶的班試圖起義，試圖推翻他的想法。

新的教學方法的實施，特别是這種争議性大的，一開始都不順利。

變革？

作業之争到了未來也依然是熱門話題，學業上的内卷一直都愈演愈烈，我高二那會還沒有内卷一詞。

現在内卷現象已成為常态，不止在學習上，工作上也很多。

學生書包重作業多，不知從何時開始被視為很正常的現象，就連小學生都開始瘋狂内卷起來。

在未來有人提出給學生們減負的政策，少布置作業，但總會有人産生擔憂，怕學生不适應，就想法設法從其他途徑布置其他作業給學生。

我從未來而來，到這裡自然明白秦深當年的良苦用心，坐在教室裡的人并不知道，說誰有錯，看起來都沒有。

秦深直接就是無課後練習冊試卷的作業，不走尋常路，放到現在也得是各類營銷号争搶的素材。

沒有哪個要考好大學的學生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4班這些人的反應也很正常。

我的話肯定喜歡沒有作業的了，因為我覺得上秦深的課是種享受。

上他的課完全沒有作業壓力，我并不覺得寫了很多練習就能夠懂很多，懂得深刻才最重要。

語文本應該是感受頗深的學科，秦深肯不惜花出巨大精力地讓我們進入到語文世界，去體悟去暢想去沉浸去創造，而不是隻會機械地搬套模闆，成為盲目模仿而不會創造的機器人。

——

正式鈴聲打響，秦深拿着課本走了進來，他一隻腳剛踏入教室，教導處主任就從背後叫住了他。

那些叫嚣的人很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閉了嘴，頭還是不自覺地朝窗外望去。

“以秦深的脾氣，他會不會知道是我們舉報的？”

“管他呢，反正都要分科了，到時候我肯定不在4班當那個倒黴蛋。”

主任江秀叫他到走廊旁談話，我隔着門的縫隙能隐隐聽到：“秦老師，你們班學生向我反映，你們的語文沒有作業是怎麼回事？”

秦深不布置作業的作風一直不被理解，盡管他多次在領導面前保證，隻要學生認真跟着他學，他就能遊刃有餘掌握全局，可奈不過現在學生不信任他。

他拿出在其他地方實驗的結果，證明加大力度提高課堂質量，會比增加作業數量的成效更大，領導們才決定放手讓秦深試試。

一旦遭到半數以上學生的投訴，那麼秦深也就乖乖承認實驗的失敗，并開始增加學生們的作業量。

難怪我們班同學說什麼試驗品，原來秦深真的做過這樣的實驗。

趴在窗口偷聽的學生越來越多，他們都想要一個結果。

秦深語氣絲毫不減：“朗讀看視頻練字，有時候偶爾摘抄文言文的字詞解釋，還有課上的作文精句小練習，這些怎麼不算作業？”

主任見秦深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他低下頭緩過幾秒，再次擡起頭時臉上多了分笑意：“你知道我說的作業是什麼樣的，你們班的作業太少了，你看看其他班的語文哪個不是資料書練習冊卷子堆滿的？”

主任拍了拍秦深的肩，剛剛的态度都緩和了不少，希望秦深能吃軟，他可不想栽在秦深這位怪才的身上。

雖然秦深無課後作業的提議放到以前很新穎很大膽，一下就讓八中領導看到了這顆璀璨的明星，但有人肯接受才行，如果沒有人願意實施，又或者說沒多少人願意跟着他，那這些都是紙上談兵。

秦深并不吃這套，态度也一直很堅定：“練習冊是我沒讓他們買的，孩子們的眼界就不該停留在這些局限的地方。等分科後的結果一出，我會向你們證明，作業的多少并不能決定成績的質量。”

即使被校領導施壓，秦深也還是不會給我們布置很多作業。

現在分科還沒有到，最後的結果還沒有出，領導們留給秦深的時間并沒有結束。

别的班語文好多資料練習冊試卷要寫，四班語文直接減作業，甚至幹脆沒了課後作業，有小部分練習作業也隻是應付校領導的。

教導主任離開後，秦深走進教室，他們又安靜了，因為也帶了我們一年，所以就不做過多的問候。

——

“早上的時候，不要帶湯湯水水進學校，吃完的米粉扔進垃圾房很難處理的。”秦深放下書，表情深沉地看着我們。

同學之中有人心虛地低下了頭，不知是因為早餐的事情，還是因為簽名的隊伍裡有他們。

“垃圾桶他都去檢查。”謝意悄悄地對佘傅說。

佘傅應了一句，說完目光又緊随着秦深。

片刻後，秦深拿起桌上的粉筆，并沒有很快落筆，而是撚起粉筆翻開課本上要講的那頁。

“翻到48頁。”

他轉身一筆一畫地在黑闆上寫東西，好像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落筆大大方方，收筆張弛有度，秦深那剛勁有力的字迹就在黑闆上。

《勸學》

開學第一天，他就開始給我們上第三單元的文言文了。

拿出必修三，課本上那熟悉的霧中萬裡長城封面展現在我面前。

秦深按照自己的進度來，文言文作為重中之重難度很大，需要花的時間精力更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