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駛離位于Bahamas首都Nassau的機場,将其飛行高度平穩在雲層之上後,她感到身旁的男人用滾燙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偏過頭,同時翻轉手腕,握住了他的手,“你還好嗎?”
隻見女孩身旁坐着的是一個穿着一身剪裁别緻的黑色風衣的男人。除了露在外面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的大部分面容被鴨舌帽和黑色真絲口罩遮擋,讓人看不清長相。
聽到女孩的話,他有些疲憊的眨了眨眼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啞着嗓子問道,“你知道飛行時間一共要多久嗎?”
“3個小時多一點,”她看了一眼手表,回應道,“我們會在下午3點左右降落JFK機場。不是下班高峰時間所以紐約的交通不會很差,差不多4點多我們就可以到家。”她擡起手,向上推了推他的鴨舌帽,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藍色的眼眸裡清晰地寫着擔憂,“你現在很難受嗎?”
男人點了點頭,口罩的遮擋加重了他的鼻音,“我不覺得感冒藥起了作用。”
“我還帶了DayQuil,這個或許會比Advil管用。”說着,女孩從包裡翻出一闆紅色的膠囊,遞了上去,順手摸了摸他被口罩遮蓋的臉頰補充道,“寶貝,你可以把口罩摘下來。整個頭等艙都是我們的,不會有别人來。”
看到男人就着水吞下膠囊,她用半調侃式的語氣安慰道,“我有過比你現在還糟糕的境況。有一年冬天我從倫敦飛舊金山出差,11個半小時的飛行時間裡我發燒到39.5度。”她聳了聳肩,“所以别擔心,我知道你需要什麼,也知道你會沒事。”她将毛毯展開,搭在他的身上,“我去找空乘人員問問有沒有溫度計。”
她的話音剛落,隻見一個穿着United Airlines制服的空乘行色匆匆的疾步走過。緊接着,又有兩名工作人員神色嚴峻的一前一後快速走來。
她剛要伸出手吸引他們的注意,就聽到機艙的廣播聲驟然響起,“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現在有一名乘客需要緊急醫療救助,如果您是醫生,請立即與機組人員聯系。其餘乘客請系緊安全帶,保持在座位上就座。”
她收回手臂,和Michael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隐隐的不安。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Michael已經戴上口罩,先一步起身向機艙後方走去。
她愣了愣,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穿過隔離艙位的布簾,隻見狹窄的機艙過道内,機組人員和一名白胡子老人正聚攏在一位昏迷在地上的年長女士周圍。兩側的乘客有不少在探頭觀察,卻顯然沒有人具備足夠的醫療知識站出來幫忙。
察覺到Michael的靠近,一名機組人員試圖阻攔,“Mr Jackson…”
不等她說完,男人就輕聲打斷道,“我有急救資格證,如果需要,我可以幫忙。”
随着男人的話音落下,女孩察覺到周圍乘客落在歌星以及自己毫無遮擋的面容上打量的視線逐漸變多。她的目光在男人腳踝處的白襪子上打了個轉,在指尖深陷手掌帶來的輕微刺痛中強行維持着冷靜,又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想了一遍最壞情況下可能的公關策略。
“Mr Jackson,”年輕的空乘似乎并沒有被說動,她看向男人身後的女孩,“Miss Green,我們機組人員都具備急救能力,還請你們回到座位…”
幾乎同時的,像是為了證實她的話一般,一名機組人員在這時跪坐在地上,雙手标準的按在女人的胸口,就要實施急救。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倒在地上的女人突然睜開了雙眼,看起來已經重新恢複了意識。見狀,Michael連忙俯下身,用溫和的嗓音小聲問道,“你還好嗎?”說着,他伸出手,與她的丈夫一起将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夫妻二人一同被Michael貼心的邀請到了頭等艙休息。
在年長的女人閉目休息期間,她的丈夫Joseph向Michael二人解釋道,“Concetta今天早上就身體不太舒服。她一開始說胃痛,什麼也吃不下,我也沒有在意,因為她的身體一貫很好。沒想到剛剛直接暈過去了。”
Michael點了點頭,用略顯沙啞卻不失溫和的嗓音開口道,“上帝保佑你們,希望她能盡快恢複健康!”
男人雖然上了年紀,卻看起來依舊神采奕奕,“謝謝你,年輕人。”他補充道,“我們此行是從意大利專門飛到Bahamas慶祝我們結婚50周年紀念日的,順便到紐約和我的女兒一家過聖誕。”
“Oh你們是意大利來的!”Michael清了清嗓子,“我愛那個國家,雖然我隻去過羅馬,”他下意識的看向女孩,無聲地傳遞了一個隻有兩個人能看懂的眼神後,顯然是想到了他們在羅馬的奇遇,随後重新開口道,“…我很期待明年在意大利的巡演,我想重新拜訪那個美麗的國家。”
聽到歌星對意大利的贊美,老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滔滔不絕地訴說着有關家庭、美食以及他的故土意大利的一切。
Michael總是對他人的閱曆和生活抱有莫大的好奇。他聽的很認真,時不時還會抓住機會向老人抛出問題,分享自己的想法。
此時,沒有被雲層遮擋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歌星的周圍,将他包裹在萬丈光芒中。她不受控制的屏息凝視着他俊俏的側臉,聽着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一時恍惚眼前的一切是一場凝聚了最本真善意的神迹。
當捕捉到Michael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時,她借機遞上從空乘手裡要來的體溫計,打斷了老人的侃侃而談。
看到Michael将溫度計從襯衫領口放入腋下,老人聳着肩問道,“你也生病了嗎?”他用夾雜着明顯意大利口音的英語開着玩笑,“看來這一班飛機頭等艙裡的病人占比很高。”
不等歌星來得及說什麼,女孩擡手摸了摸他滾燙的前額,“感覺溫度還沒有降下來,”她将他的頭轉向她,注視着他的雙眼,安撫的揉了揉他的後腦勺,“很難受嗎?”
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眸看起來清澈而溫柔,他抿了抿唇,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答道,“有一點。”
體溫計的指針停在刻着39字樣的标識之前一點。
女孩皺了皺眉,“你需要先物理降溫。”說着,她站起身,“上次我在飛機上發燒的時候,他們沒有冰袋,一位空姐就用塑料袋裝了兩袋冰塊讓我放在腋下。這個方法很有效,我去給你要兩袋冰。”
在女孩離開後,老人适時探頭問道,“女朋友?”
Michael揚起嘴角,輕笑着用極小的音量應了一聲,看起來腼腆極了。
當得知了老人的女兒一家是自己的粉絲,在下飛機前,Michael遞給老人一張寫在頭等艙菜單上的簽名,隻見上面用幾行潦草的花體字寫着:“To Concetta Delisi and Joseph Concetta Delisi, please feel better. Love always。”
老人是被Michael一行用黑色豪華轎車送回家的。
當老人的女兒在看到一輛包括窗戶在内都是純黑色的轎車停在家門口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老人去世了—如果不是看到戴着黑色禮帽的Michael Jackson突然從車裡走出來,手上還拎着她父母的行李箱。
下一秒,隻見她的母親被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女孩攙扶着從車上走了下來。她的心這時才從嗓子眼徹底放了回去。
在Michael Jackson走進她家,放下行李,并一邊欣賞着她擺在客廳的聖誕樹一邊稱贊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的全程,她的大腦都處于一片空白的狀态。她完全不敢相信她喜歡了數十年的巨星此刻正站在她家的客廳,用他細膩的嗓音和自己聊着家常。
Michael并沒有停留很久。
在歌星婉拒了參與他們當晚的聖誕派對,并拉着女孩的手離開之後,她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并對于沒有拍一張合照追悔莫及—尤其是當她的父親告訴她那個金發女孩是Michael的女朋友。
而在老人女兒家短暫的拜訪像是耗盡了Michael最後的精力。在從紐約郊區開往女孩公寓的路程中,他大部分時間都閉着眼睛,側躺在她的腿上休息。
像是一個許久沒有徹底休眠過的人,Michael睡的很沉。以至于女孩搭在他的腰間來回作亂,亦或是時不時撥弄着他粗而硬的卷發的手都沒有喚醒他。
當他第二天從一間陌生且明顯屬于女性的房間醒來時,他在一時之間甚至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在他的意識逐漸回籠後,他借着昏暗的光線打開床頭燈,環顧了一圈整齊而溫馨的房間布置,這才确認自己此刻獨自躺在女孩家中的卧室。
像是一個斷片後宿醉的人,他對于自己在昨天是如何走進她的公寓,又是怎麼換上睡衣躺在她的床上都隻有短暫且不怎麼清晰的印象。他吸了吸因為感冒而堵塞的鼻子,有些頭重腳輕的下床,從行李箱中翻出洗漱包和化妝品,走進了房間連通的衛生間。
當他整理好自己,走出卧室的時候,挂鐘的指針堪堪指向7的位置。
此時,黎明的日光微弱而黯淡。少許光亮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客廳地闆上留下一抹不規則的痕迹。在朦胧的光線下,他的視線停頓在沙發上被棕色毛毯勾勒出的人形。他垂了垂眸子,看不清神色。随後,他微微踮起腳,減少白色襪子與地闆摩擦的聲響,用輕緩的腳步朝着米色的沙發走去。
女孩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也并沒有完全舒展。她蜷縮着雙腿,一隻手放在臉側,卷曲的金發與毛毯的褶皺交織在一起,睫毛投射在臉上的陰影與眼下的烏青重合,看起來疲憊而脆弱。
他抿了抿唇,蹲下身子,用認真而專注的眼神肆無忌憚的平視着睡夢中的女孩。像是第一次如此毫無顧忌且長時間近距離的觀察令他無比心動的一張臉,他的視線從她深邃的眼眶滑過她筆直而高挺的鼻梁,又順着她的顴骨一路描繪着她好看的面部線條。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用近乎欣賞藝術品一般的眼神端詳着她奪人心魂又毫不費力的美。
這和他時刻用化妝品掩蓋卻仍然被人們視為醜陋的臉一點也不一樣,他想。
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看到自己真實的容貌會怎麼想,但是他确信那樣醜陋的自己不會被任何人接納。
這也是為什麼他與象人有無比深的共鳴。每當看到他,他就想起了自己。
在過去,這樣的焦慮與過度的自我認知讓他幾乎推開了所有試圖靠近的人。在他為數不多的幾段甚至算不上戀愛的關系中,每當他察覺到關系的進展讓他難以維系自己用化妝品塑造的面具時,他都會主動毀掉這段關系—以他所有能夠想到的不傷害對方的方式。
然而,天知道他有多渴望一段真實而正常的感情關系,就像他認識的所有其他人都能夠輕而易舉擁有的一樣。
他的視線落在她紅潤而小巧的嘴唇上,在一瞬間幾乎不敢置信眼前的女孩與自己的關系發展,以及他們之間仿佛本該屬于彼此的化學反應和一種難以忽略的命運的牽引力。
眼前的一切都美好到仿佛讓他覺得如果這注定短暫又轉瞬即逝,他也仍然會為曾經擁有過而感謝上帝。
然而這一次,與他之前的經曆都不同的是,他一點也不想放開女孩的手。因此,在他看不到彼岸卻也不想輕易放棄的時候,他不敢想這段關系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