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在這裡靠邊停。”
迎着寒冬午後的日光,Lily微微眯起眼睛,向泛着些許霧氣的出租車窗外看去。隻見近在咫尺的Madison Square Garden體育場上方,巨幅的Bad巡演海報占據了整面廣告牆,歌星被定格的姣好身姿正一手舉着麥克風,一手指向背景裡的紐約夜色。海報的正中央是用白色的粗體字寫着的“演出收益将全部捐獻給United Negro College Fund”。
她的視線轉向街道兩側一眼望不到頭的粉絲隊列,以及人群中随處可見的橫幅、印着“The Jacksons”巡演的紀念衫和模仿歌星經典造型的服飾。
恍惚間,她感到了一種轉瞬即逝的難言的錯位感。
前排司機這時從後視鏡看向她,好心的提議道,“隊尾已經排到下一個街區了,你要我直接開過去嗎?”說完,他抱怨似的補充道,“我打賭整個紐約和新澤西州的人都來看Michael Jackson的演唱會了,這幾天的交通簡直不可理喻。謝天謝地今天是紐約的最後一場了!”
聽到司機的話,她勉強回過神,“不用謝謝,這裡就好。”
她想到了四年前觀看Victory巡演的自己。
那時的她與眼前人群中每一個粉絲一樣,在體育場外從清晨等到黃昏,不知疲憊一般心潮澎湃的期待着演出的開始。仿佛在那一時刻,所有人對于即将見證偉大的笃定讓他們之間形成了一道沒有點破的默契,将所有人凝聚在一起,構建起一種不可言說的歸屬感。仿佛他們對于彼此從未是陌生人。
而眼下,當她走下出租車後,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繞開人群,走到場館側面的一道不起眼的門前。在她向安保人員遞上一張寫着“VIP”字樣的通行證後,很快,她就被帶進了蜿蜒狹窄的内部通道。
她用餘光打量着白色磚牆上印着“Michael Jackson 1988”的宣傳單。四年的時間裡,好像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她是在敲響貼着“MJ”标簽的房門,感受到指關節與木門碰撞時輕微的痛感後,才得以确認眼前的一切是真切的現實,而非一場一觸即碎的幻夢。
當門在她的眼前打開,與場館外懸挂的巨幅海報上如出一轍的姣好面龐此刻帶着滿臉的笑意活生生的出現在了門後。
在看清她面容的一霎那,男人的眼睛亮了亮,“Hey Lily!”他退開半步,讓出了她進門的空間,随後張開了雙臂。
迎着他明媚的笑臉,她不自覺的上揚起嘴角,同時感到莫名煩亂的心定了定。她快步上前,雙手攬在他的腰間,順着他腰側的肌肉在他的背部交疊,撞進了他的懷裡。
他在沖力下踉跄了半步,悶笑着揉了揉她腦後的卷發,“…我也很開心見到你!”
她将頭埋在他的脖頸處,臉頰在觸碰到他銀色演出服左肩的裝飾扣後,向他的鎖骨方向躲了躲。散落在腦後的金色發絲在移動間露出了她黑色羊毛外套帽子上的紅色不規則花紋。
男人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在她的外套上停頓了片刻,隻聽他輕聲嘀咕道,“我喜歡這個設計。”
“Hmm?”她松開他,站直了身體,微微仰起頭問道,“你說什麼?”
他低着下巴垂眸看向她,眼神從她帶着金屬妝感的眼睛一路順着她挺翹的鼻尖滑落到她紅豔的嘴唇上,呢喃了一聲,“我打賭如果我的妝被你的口紅弄花了,Turkle,我是說我的化妝師Karen,會殺了我的。”
她疑惑的皺了皺眉,“你說什—”
她沒說出口的話盡數被俯下身的男人封在了口中。
她有些愣怔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臉,感受着他放在自己身後的手臂的拉力,下意識的環住他勁瘦的腰,将身體與他的緊貼在一起,閉上眼睛回應着他溫柔而濕熱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重新睜開眼睛,她的目光對上他棕黑色眸子裡的亮色,不受控制一般擡起手撫過他的臉側,脫口而出道,“我很想你。”
男人彎起嘴角,顴骨因為提起的笑肌顯得更加突出,“我也很想你。你走後的半個星期感覺像半個月,是真的!”他咧着嘴,眉飛色舞的上揚着音調,在加重的後半句強調裡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不明顯的南部口音。
她這時注意到他雙唇以及嘴角邊染上的口紅,忍着笑用拇指擦了擦,調侃道,“希望在你的化妝師向你發牢騷時你不要拉我出來當擋箭牌。”說着,她微微踮起腳,重重的又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這個口紅顔色在你的臉上很好看。”
“嘶—”察覺到她的意圖,他瞪着眼睛倒吸了一口氣,作勢就要将手伸向她腰間的癢癢肉。
她大笑着躲閃開,一邊随手将外套脫掉搭在椅子上,露出裡層的黑色v字領背心和石榴紅亮片短裙。
她原地轉了一圈,眨了眨眼道,“今天我特意打扮成了搖滾甜心。”在男人頂着泛紅的耳尖發出幾聲短促而高聲調的笑聲後,她佯裝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總得時不時打破一下自己的形象…”她頓了頓,攤開手坦白道,“好吧,實話是記者無孔不入的電話和追蹤快把我逼瘋了,甚至因為格萊美的事很多娛樂記者也參與進來…為了避免被認出來的可能,我隻能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和新聞上修飾過度的職業照不同,”她用手指了指眼皮上的黑色眼線以及煙熏灰的眼影色調,聳了聳肩,“目前來看我成功了,還沒有人把我攔下問我的名字。”
“Gee,”他叉着腰,吸了一口氣,“這半周内發生了太多事…你的名字出現在每一份報紙的頭條文章裡!”說着,他從一旁的化妝台上拿起一張報紙,遞了上去,“從新聞上看起來這件事的影響已經發酵到脫離了事件本身,很多州都開始了平權遊行,”他指向正中間的黑白照片,“你的名字在遊行旗幟上。”
“Urgh,”她咬着後槽牙咧了咧嘴,不情不願的接過報紙,快速的浏覽了一遍頭版新聞後,沒頭沒尾的問道,“我現在改名字會太晚嗎?”
“Hmm?”男人漫不經心的從鼻腔裡發出一聲疑問,随後仰頭從白色一次性塑料杯中灌了一大口水。
片刻間,像是突然理解了她的意思,他忍着笑,強行将水咽下,瞪大了眼睛說着反話道,“真是個好主意,我打賭改名字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他将食指放在唇邊,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讓我想想,你可以叫Lil,Li,L…Mmn—”他頓了頓,緊接着,像是想到了什麼,隻聽他用輕柔而動聽的嗓音哼唱道,“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
“…”她毫不留情面的翻了個白眼。
他一邊笑着一邊将她拉近,用彎曲的指關節蹭了蹭她微涼的臉頰,“除此之外,你的行程都還順利嗎?”他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用難掩的關切的語調繼續問道,“還有你說的直升機事故…你還好嗎?”
她揚着下巴,笑着眯了眯眼,金色的卷發随着她的動作在她的臉頰兩側晃了晃,看起來真誠極了,“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直視着她湛藍的眼眸,仿佛不想錯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OK,”他抿了抿唇,“你知道你可以随時找我傾訴。”
她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向後退了幾步,半倚着化妝台揚了揚手中的報紙,看起來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說道,“知道了,知心先生!”
在Michael坐在鏡前為演出整理妝發的期間,女孩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報紙,時不時發出翻頁時紙張折疊的響動。
“今天來了很多人,”Michael從鏡子裡望向不遠處低頭閱讀的女孩,有些欲言又止的說道,“我的母親,Joseph,Rebbie,Janet,和Jermaine都來了。還有紐約的市長Ed Koch,Brooke和…”他頓了頓,有些突兀的止住了話頭。
“Mmn,”她頭也不擡的敷衍了一聲,明顯沒有仔細聽他在說什麼。
他咬了咬唇,視線落在她無名指上奪目的鑽戒上,猶豫道,“如果他們,我是說…”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想要告訴他們我們訂婚的關系嗎?”
“噗—”他的話音剛落,隻聽女孩突然笑出了聲。
“What?!”他瞪着眼睛,揚高音調抗議道。
“Hmm?”她這時才擡起頭,将視線重新轉移到他的身上。仿佛在拼命忍着笑,她緊抿着唇,笑肌不受控制的隆起了好看的弧度。
誤以為她是在笑他的問題,他有些難為情的辯解道,“…你在笑什麼?我是認真的!”
“Hmm?Oh不是,哈哈哈哈!”像是終于忍不住,她一邊擺着手一邊大笑出聲,“我在看一篇文章,哈哈哈哈!”她微微前傾着身子,指了指手中的報紙,艱難的從嗓子眼擠出幾句零散的話語,“在批判Pamela Des Barres的書哈哈哈哈!”
仿佛被她的笑聲感染,他揚起嘴角,不明所以的從她的手裡接過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