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你們也到了!剛好,我來做個介紹!”張伯華身為營銷經理扛起責任,讓出了一個位置。
他讓出的位置在側邊,而不是中間,深谙職場規則的白洋便明了,這是讓自己站過去,而不是讓那位屈尊。在真正落任之前他從未走進這間辦公室,隻隔着落地窗看。他怕自己一旦進去,胸口就會燃起一把欲壑難平的火焰。
沒料到,他第一回進來,這裡就改名換姓,變成了姓唐的。
壹唐……白洋忽然間靈光乍現,敢情這一直都是人家的地盤。想通之後,隻有苦笑。
看着站到自己身邊的白洋,張伯華極力盛贊:“白洋,婉君,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新任命的SVIP客戶組組長,唐譽。唐組長,您看……這兩位可是營銷部的精銳悍将,餘婉君是公司裡的老員工,白洋新了一點,但也非常優秀。”
白洋笑了笑,用右手的中指推了下眼鏡。“唐組長,有失遠迎。”
“白組長,幸會幸會。”那人伸出一隻手來,修長的手指一旦伸開,宛如展開了他們曾經3年的床笫時光。
行政部門的王經理立即說:“白洋,快握手啊。你這人……平時辦事滴水不露,今天發什麼愣呢?”
張伯華幫忙開脫:“唐組長您别介意,白洋他是跨行,不是咱們圈裡人,頭一次見您這樣的可能生疏。”
“沒關系,隻要能幹好這一行,什麼專業都無所謂。說來真是湊巧,我本科專業就和體育沾點關系,還真是有緣。”唐譽用說不清道不明的話來回應,“希望以後我們有機會好好探讨這部分,是吧?”
白洋這才擡起眼睛,時隔多年,重新看向他。
他頭發長了。
“多謝唐組長誇獎,我想咱們的本科專業應該談不到一起。跨行如隔山,我們沒有太多共同語言。”白洋凝視那雙濃墨一樣的眼睛,到現在他都不懂唐譽的眼睛是怎麼長出來的。
同床共枕的清晨,自己一睜眼,眼前就是唐譽淡粉色的皮膚。還有這濃密程度堪比馬兒的眼睫毛,當他睜眼、閉眼時,上層下層的漆黑睫毛就像小手鼓掌,恨不得聽到拍掌的聲響。那确實是很強的視覺沖擊,唐譽的容貌讓白洋經常産生一種錯覺,這個男人,連五官都是沉甸甸的。
兩人握上手,白洋的皮膚上有着他前十幾年奮鬥拼搏的曾經,一層訓練出的薄繭。唐譽緘默地握住,精心保養的皮膚擦過,他的皮膚很軟,微微出了汗,柔軟地裹住了白洋堅硬的骨節。
白洋默不作聲,半握不握地攥着。皮膚接觸無所遁形,說“好久不見”和“别來無恙”都牽強。兩人曾經娴熟至極的手指交錯壓在床上,肉.體起伏,喘息貫穿彼此的耳道,此刻卻半推半就,醞釀着十幾秒的安靜。
白洋再看唐譽,他背後是金寶街的天。之前自己以為足夠努力就能沾一把金粉兒,還以為命運終于偏向一回。現在卻看到了無情的戲弄,那名為“篩子”的命運分叉路将成噸的金粉兒灑向了另外一個人,棄自己而去。
揚揚飄飄,落了炫目的人肩膀上一整層。
“好了,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張伯華其實挺尴尬,他但凡得知一丁點空降的消息都不能把話給白洋說死,“婉君,和唐組長打個招呼。”
一個部門經理,恭維“組長”不離口,這待遇之前也就是邵弘有。邵弘是著名書法家的長子,也是圈内有名的藏二代。餘婉君衡量着動作,最終朝着唐譽伸出了右手:“唐組長,您好。”
“餘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唐譽這才松開白洋的手,虛虛地握了一把餘婉君,笑着說,“餘小姐和白組長還真是……郎才女貌。”
“這可真是誤會了,這份誇獎我承受不起。”餘婉君已經把手收回來,心中酸苦蔓延,替白開心半個多月的白洋。
接下來的流程順理成章,白洋和餘婉君回到工位,行政的人帶着唐譽參觀全公司,恨不得掰開揉碎把拍賣行的工作機制喂到他嘴裡。而唐譽的到來自然也驚豔了不少人,追随他的目光不在少數。
當陳小奇和湯螢拿着快遞進來時,也注意到了他。他在這屋裡像一顆明珠。
可是當他們看到張伯華那拍馬屁的表情時,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了白洋,再瞄了一眼已經打開的SVIP組長辦公室。
一切皆在不言中,湯螢隻是看着娃娃臉,早過了應屆畢業生的稚嫩,老練地掃了一眼陳小奇。陳小奇點頭,沉默地坐回工位。
等到陳小奇打開電腦,他從電腦屏幕的反射裡看着背後工位的白洋。努力一朝歸零,這該怎麼辦?
白洋的注意力都在桌面的魚缸上,金魚吐着輕快的泡泡,魚尾搖曳生姿。原本白洋還想着等自己飛升就把它們也帶進辦公室,魚完全感受不到命運的轉折,不知道它隻能在普通工位上。
大一那年,也是這樣很不對勁的陰天。當時的白洋為了學生會的選舉演講準備許久,他原本的目标是首都體育大學的學生會會長,但因為大一資曆不夠,隻能競選部長。
退而求其次,從來不埋怨命運的白洋轉頭參加了财務部部長的競選,卻在投票當天被學生辦的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白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新任的财務部部長,唐譽。你這次的投票票數很不錯,學校準備任命你為體育部部長,剛好你還是體院的,你就是最好的人選。”
什麼最好的人選?從學生會主席,降級争取财務部,從财務部,撥到了體育部,一降再降,哪裡就最好了?那年才18歲的白洋是嘴裡咬着一口恨的,但還是笑容滿面地主動伸出手去,說出了不情不願的祝賀。
“祝賀你競選成功,唐部長,以後有機會一起吃飯。”
“嗯。”18歲的唐譽伸手和他虛虛地握了一下,冷淡中帶着明顯的距離感,而右耳的助聽器連燈都沒亮,根本就沒打開,就這樣唾手可得一般拿走了别人的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