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戬身子一震，轉過頭去，隻見楊芙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玉鼎真人，玉虛洞也隻有玉鼎真人能布置連楊戬都察覺不到的結界。

楊戬顫聲道：“師尊……”玉鼎真人歎了一口氣，道：“是芙兒自己發現的。”

楊芙眼眶通紅，低沉着聲音道：“二哥，我要是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楊戬說不出話來，他現在甚至不知道她知道多少，但以楊戬對楊芙的了解，她一定是有了把握，才會有今天這一幕。

楊芙道：“昨天你暈倒後，我發現你心脈微弱，真人說你是喝醉了，我當時隻是有點懷疑，回來後我以法力試探你，便發現你内息混亂，運轉的法力也是時強時弱的，甚至還比不上三個月前我剛來的時候。”

楊芙繼續道：“還有，如果我身上的法力不是來源于你，我也無法探查你身體的狀況，昨天晚上在山谷裡，我能進你的結界，便是這個原因吧。”

楊戬乏力的合上眼，當年他以自身過度藥物，把自己的血給楊芙喝下，後來又将法力引入楊芙體内，幫助她提高法力，他們血脈相同，法力也同出一源，他自身的法力早已默認楊芙同樣是它的主人了。

見楊戬低頭不語，楊芙道：“我……我要回女娲别苑了。”說到這裡，語聲哽咽，兩道淚水從臉頰上流了下來。

楊戬一愣，原已白的臉色更是蒼白如紙，他強撐着起身去抱住楊芙，楊芙掙了兩下，哇的一聲，埋在他懷裡大聲哭了起來：“誰要你幫忙啦？我……我自己也能修煉，我……每天比你還晚睡一個時辰，我修煉那麼努力，怎麼就比不上你了，怎麼就要你幫忙了？”

楊戬心疼極了，忙道：“三妹，二哥以後不這樣做了……二哥跟你保證，讓你自己修煉，二哥再也不做别的事情了。”

楊芙擡起頭，眼淚還在往下滴落，卻一字一句的道：“二哥，我要回女娲别苑了。”

玉鼎真人歎了一口氣，他傍晚從楊戬房間回去，看見楊芙在那裡等他之時，就預感到這一幕了。

楊戬握緊了手掌，他這次是真傷了楊芙的自尊心了，楊戬垂下頭，道：“芙兒，對不起。”楊芙擦擦眼淚，搖頭道：“二哥，不怪你，我也不是因為生你的氣就要走，我……我隻是怕在這裡修煉，有一天會想找你幫忙……”

玉鼎真人勸道：“芙兒，再考慮一下。”楊芙沉吟片刻，還是道：“不了，真人，我還是想回女娲别苑。”她這次已經是三思之後的決定了。

玉鼎真人知道已無可挽回，問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走？”楊芙道：“現在。”楊戬一驚：“現在？”楊芙點點頭，說道：“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走的。”

楊芙向楊戬道：“二哥，你送我吧。”楊戬頓了一下，但知道她決定了，就不會更改，還是點了頭。

玉鼎真人皺眉道：“不收拾些東西嗎？”楊芙笑着攤開手，道：“真人，二哥教我的劍法。”

玉鼎真人笑道：“虧你還記得，不是說不要戬兒的幫忙嗎？”楊芙撇撇嘴，道：“幫都幫了，總不好讓二哥幫一半就算了吧。”

幫忙是可以，但絕不能像楊戬這種損自身修為，就為了給她造捷徑的法子。

玉鼎真人将竹簡遞給楊芙，凝目看了一會兒，溫聲道：“保重啊，丫頭。”楊芙沉默了半響，咬着牙道：“真人，等回來了，我還能見到你嗎？”

玉鼎真人神色一變，随後笑了起來，如冰雪融化，歎道：“你這丫頭怎麼突然這麼聰明了啊！”

楊芙道：“那天在桃花島上遇到的妖怪說我壽元将至，我當時隻道他想吃我，才胡言亂語，但後來越想越不對，他是聞到仙元之氣才趕來的，那時我也隐約感覺到了……島上又隻有我們三個人……還有……”

玉鼎真人接道：“還有我身上時刻都凝聚到極緻的法力，一般仙人不可能一直運轉全部的法力。”

這也是楊芙第一次見玉鼎真人，感覺玉鼎真人比女娲娘娘更法力高深的原因。

玉鼎真人長歎一聲，道：“兩年前，我強修上古道書入魔，本該魂飛魄散，臨死之時我蔔出一卦，竟有一人能修得那上古道書，我不肯就此死了，非要見一見那人，嗯，便是戬兒了，我用全部法力把真元凝結住，竟還撐了兩年時間。”

楊芙眼眶一紅，問道：“沒有法子救您嗎？”玉鼎真人揉了揉楊芙的腦袋，笑道：“剛誇了你聰明，這會兒就笨了。”

走火入魔啊，楊戬走火入魔，但他魔還入得淺，可以有救，玉鼎真人卻不行，他的魂魄是被自身的法力擊潰，隻要他有一絲法力，他的魂魄就留不下，但同時，他的魂魄也是由他本人的意志強壓着粘合起來，一旦失去法力，魂魄就會瞬間消散。

楊戬後背靠着牆，右手緊握成拳，他修煉成功了那上古道書，可那又怎麼樣，也還是救不了玉鼎真人。

三界之中，無人能救。

玉鼎真人取出斬仙劍，手指輕輕撫摸過劍身，像對待一位多年的好友，說道：“還想讓戬兒轉交給你，隻能現在給你了。”

楊芙難過道：“給我做什麼？”玉鼎真人笑道：“生日禮物啊，你上次生日我還沒見到你，隻能現在補一份禮物了。”

楊芙撲在他懷裡，嗚鳴咽咽的哭了起來，玉鼎真人輕輕拍她後背，安慰道：“好啦，今天哭得夠多了，明天眼睛會腫的，等會不是還要回女娲别苑嗎？”

楊芙哭道：“不回了，我留下陪真人。”玉鼎真人一聲不響，待她哭聲稍止，說道：“回去吧，就把今天當成離别的一天，至少你走的時候，我還是好好的，不好嗎？”

楊戬慢慢挺直了背脊，過去扶住楊芙，輕聲道：“芙兒，跟真人道别吧。”

月色冷清清灑落在千裡的昆侖山脈上，玉鼎真人站在峰頂，看着雲中漸行漸遠的兩道身影，那嬌小的身影突然轉過來，用力揮了揮手，玉鼎真人微微一笑，同樣舉起手用力揮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