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為什麼，楊芙還說着話，人卻恍惚起來，模糊中，她聽到一個顫抖的少女聲音，和她一起說着話：“我……我傷了……，怕你責罰，因此……因此……”

瑤姬擡頭看着這個自己和丈夫都最疼愛的女兒，也是震兒最疼愛的妹妹，她卻要給這個孽子當說客？

瑤姬冷笑一聲，道：“芙兒，有一件事，你卻并不知道，他小時候就用過兩次神目，所以天庭知道，有神目光芒的地方，就是我們的所在，我曾經無數次告訴他，不準他使用法力，那會害了我們所有人！”

盡管那兩次楊戬還年幼，還不知道那代表什麼，可是她已經告誡過那麼多次，他為什麼還要用？

楊戬額上的銀紋浮現，卻是黯然無光，來時想要跟瑤姬說的話一下子說不出來了，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娘……”

楊芙有些聽不清瑤姬的話了，因為她突然又聽見有一個嚴厲的男子聲音在說着：“還有一件事，你卻并不知道，今日也對你說了……”

那人是誰？還有那個女子聲音，她又是誰？

楊芙又聽到自己竭力的解釋：“娘，但是二哥是為了救我，倘若不是神目，我和二哥都會死，難道我和二哥便該一起掉下懸崖，不能自救？”

那個少女聲音響起了，也跟她一樣，努力辯解着什麼：“爹，他擄我妹子，又說了許多胡言亂語，诽謗女兒……爹……，難道女兒便這樣任他欺侮……不能反抗？”

楊芙隻覺腦子裡無比的嘈雜，那些聲音像刀子一樣在她腦子裡切割。

瑤姬霍地上前一步，臉色漲紅，道：“他明明知道下過雨，明明知道山上不安全，為什麼還要上後山，去了又為什麼不看顧好你，他害死了你的爹爹和大哥，你卻還要為他狡辯？”

那嚴厲的男子聲音也猛然喝道：“明明是你斬斷了他的手臂，他卻怎樣欺侮你了？他真要欺侮你，你便有十條臂膀，也都給他斬了……你斬斷人家一臂，我也斬斷你一臂……”

“我……”楊芙仿佛看到一柄利劍，閃着寒光，迎面斬來，竟是吓得呆了，站着不動。

“娘，别怪三妹。”楊戬陡然反手将楊芙拉到身後，楊芙站立不住，幾乎是靠在楊戬的背上，像抓救命稻草一樣，将楊戬的手握得緊緊的，楊戬心疼的握緊楊芙的手，他不該讓她跟過來。

“娘，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害死了爹爹和大哥，我也該去向爹爹和大哥陪罪，娘，你動手吧，我隻求你原諒我。”

楊戬看向瑤姬手裡的簪子，眼神中漸漸湧上蒼涼的笑意，其實要讓母親原諒，沒有那麼困難，不過是放棄所有……罷了……

死？瑤姬搖頭，不，我從來不想讓戬兒死！她握緊了手裡的簪子，目光移動着，最後落在楊戬額頭上的神目，她想：“我隻是要毀掉那隻眼睛，那隻會帶來禍事，而且已經害死了我丈夫和兒子的眼睛！”

楊戬一瞬不瞬的看着瑤姬對準他的神目刺下簪子，他淡然的撤盡了護身的法力，等待這一擊。

但瑤姬眼前驟然浮現出楊戬斧劈華山的情景，她看見楊戬和楊芙兩個孩子拼命救她，看見他們滿身的傷痛和鮮血，每一處都是為了她……

她似乎忽然聽到楊天佑的聲音：“戬兒也是為了救妹妹，瑤姬，别怪孩子。”

“天佑……”

瑤姬哆嗦了一下，對，不能怪戬兒，她想要收手，但一時停不住，手腕一沉，簪子向下劃出一個弧線，楊戬隻一眼便看出瑤姬這一簪會從他胸口位置劃下去，但卻不會傷到他了，不禁一愣，娘，你是不忍傷我嗎？

就在這一霎間，楊芙回過神，一眼就看見瑤姬簪刺楊戬胸口，與腦海裡男子揮劍斬落的情景幾乎一模一樣，楊芙惶急的叫道：“娘，不要。”突然撲上來，擋在楊戬的面前。

楊戬悚然一驚，右手攬着楊芙急速一轉，隻聽“嗤”的一聲，瑤姬的簪子已深深紮進楊戬右臂上的動脈，頓時鮮血淋漓。

瑤姬慌亂的去捂楊戬的傷口，顫聲道：“不，戬兒，我不想傷你的，我沒想到會傷到你。”楊芙手忙腳亂的從楊戬臂彎裡出來，也是愧疚不已：“二哥，你沒事吧？”

楊戬搖頭道：“我沒事，隻是皮外傷。”又看向瑤姬，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期盼的問道，“娘，你還怪我麼，你肯原諒我麼？”瑤姬搖搖頭，看着楊戬完好的面容，心有餘悸的道：“不怪了，娘原諒你，娘……隻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剛剛又在氣頭上，娘一直知道，你是為了救芙兒。“

楊戬眼眶一紅，眼中的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楊芙也為他高興不已，但見楊戬衣袖上已染了大片的血，急道：“二哥，快看看傷口，怎麼流這麼多血？”瑤姬道：“對，快看看。”伸手給楊戬衣袖往上攏，楊戬忽然想起什麼，忙道：“别……”

但已來不及了，但見楊戬右臂上一個深深的齒痕，瑤姬的簪子正就在齒痕上方一寸的位置，鮮血流淌在他胳膊上，也暈在那齒痕裡，那樣顯眼，竟像是剛剛被人咬了一口一樣。

瑤姬愣了愣，目光聚集在那齒痕上，看那痕迹已經過去很久了，不禁問道：“這是誰咬的？”

楊戬：“……”

楊戬讪讪的，有種被曝光心事的羞惱，一時間連臉都紅了，該怎麼解釋，難道說這是自己十三歲發的誓言嗎？

楊芙忽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問道：“二哥，是不是我咬的？”見楊戬臉色微紅，更加确定了，楊芙自覺除了自己，沒人會咬楊戬了，心中隻覺歉疚，不好意思道：“二哥，我小時候不懂事，不知道什麼時候咬了你，對不住，你怎麼也不跟我說呢？”

楊戬臉色更紅了，瑤姬望了楊芙一眼，接着又望了楊戬一眼，似有所覺，輕輕一歎，将簪子拔出，扔了，又用手覆在楊戬右臂上，法力流轉出明亮的光芒，過了一會兒，除了血漬，刺傷和齒痕都不見了。

瑤姬道：”好了，過去的都讓它們過去吧。“楊戬怔怔看着手臂，那個風雨夜就像一個夢，如今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