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瑤姬攜楊戬、楊芙二人上天赴宴,瑤姬心中微感詫異,側目瞥了“楊芙”一眼,暗忖:“芙兒今日怎的如此寡言?仔細一看,似乎人也沉穩很多,眼神都沒以往活潑了。”
再看“楊戬”,見他面色緊繃,似有幾分緊張之意,瑤姬心中更覺奇怪,轉念一想,又自釋然:“想必是上天庭,要見玉帝之故。”
三人行至天庭,沿途神仙紛紛駐足,向瑤姬拱手問好。瑤姬乃玉帝親妹,雖曾因思凡下界成親,但一雙兒女卻皆是天庭中炙手可熱的人物。楊芙貴為華山聖母,楊戬更是即将執掌天庭司法,位列天神,權勢顯赫。
衆神仙對瑤姬一家自是恭敬有加,不敢怠慢。
“楊芙”見衆神仙行禮,便依禮數一一回禮。
“楊戬”忍不住給他傳音:“都是一些不認得的神仙,不必理會,隻管跟着娘走便是,你瞧娘的眼神,都要懷疑你了。”
“楊芙”一愣,他依芙兒平日待人接物的态度行事,倒沒想到她面對外人會如此冷淡。
再一想,芙兒平日雖愛嬌活潑,出門在外時卻舉止端莊,神色凜然,叫人無法親近。
“楊芙”一想到她如此反差,心中就莫名生出一絲笑意,隻覺可愛。
瑤姬見“楊芙”舉止有度,心中欣慰,含笑道:“芙兒,近日倒是懂事了許多。反倒是戬兒,你平日少上天庭,今日正該多結識些仙友,怎的卻一言不發?”
“楊戬”和“楊芙”:“……”
兄妹兩人相視一眼,心中暗道:“看來我們得互相學習,不要露了破綻。”
行到瑤池附近,一道金光閃過,哪吒飛身而至,驚喜地道:“楊戬大哥,你真來了!”
“楊戬”點了點頭,道:“總歸是要來的,往後大概還要一同早朝。”
哪吒笑道:“我可是求之不得。”
幾人談笑間已至瑤池門口,正巧遇見七衣仙女,各提花籃,裡面是些蟠桃,笑着圍過來。
“楊戬”見狀一驚,暗道:“糟了,竟忘了這一茬!”趕緊傳音道:“二哥,這幾位姐姐是玉帝王母之女,紅衣是大仙女紅兒,橙衣是二仙女橙兒,黃衣是三仙女……”
黃衣仙女開朗,先問道:“芙兒妹妹怎麼不說話?”
“楊芙”被幾位仙女圍住,隻覺身子僵硬,尴尬至極,隻得硬着頭皮道:“幾位表姐好。”
“才幾年不見,怎的與姐姐們如此生疏了?”紅衣仙女掩唇輕笑,轉眸看向“楊戬”,問道:“這位便是擒拿孫悟空的表弟,楊戬嗎?”
“楊戬”下意識把聲音放軟了,溫聲道:“姐姐們好,在下楊戬。”
“哎,好。”七衣仙子笑吟吟地答應。
紅衣仙女道:“我還道你性子冷峻,方才見你一路寡言少語,倒叫姐姐們有些擔心。不過,你擒了那孫悟空,可算是替我們出了一口惡氣。”
“楊戬”奇道:“怎麼說?”
幾位仙子把孫悟空偷蟠桃,施定身術定住他們之事說了。
“楊戬”義憤填膺道:“早知如此,當日該多刺那猴子幾劍,給姐姐們……”
話未說完,忽覺袖口一緊,側目一看,卻是“楊芙”暗中拉扯他的袖子,傳音道:“注意一下,你現在是我,不是楊芙。”
紅衣仙子見狀,掩唇笑道:“你兄妹性子還挺像的。”
“楊戬”:“……”不敢接話了。
宴會在即,幾位仙子告辭離去。“楊芙”見她們走遠,問道:“你怎麼跟他們那麼熟?”
非常看臉的“楊戬”看一眼容貌美麗的七衣仙女,小聲道:“她們心地善良,跟玉帝王母不一樣,又是表姐,所以上天的時候會和她們說話。”
穿過曲水小橋,便是瑤池宴會的中心了。隻見仙氣缭繞,瑞霭千條。衆仙各自入座,或談笑風生,或舉杯暢飲,華麗的仙樂響徹天際,仿佛天地間唯有此處是極樂世界。
“楊戬”端坐于席,神色淡漠,似乎與這紛雜的世界隔絕了,正是楊芙按楊戬吩咐的:寡言少語,不露聲色。
不同于“楊戬”,“楊芙”卻是自斟自飲自樂。
盛大的天庭宴會持續了兩日,酒量再好的仙人也已醉意熏然,而“楊芙”也毫無意外地醉倒過去,伏在案上,臉頰微紅。
“楊戬”知道他已遁出元神,離開了瑤池,将人扶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瑤姬擔憂的道:“芙兒這一次怎麼喝得這麼多?以往她從未醉過,今日卻醉得如此厲害。”
“楊戬”道:“讓她睡一會兒也好。”
筵席上最後一舞,是廣寒宮的嫦娥仙子,她的舞姿輕盈如雲,柔美似水,“楊戬”看得癡了,為自家二哥惋惜,沒能看到嫦娥姨母這麼美的舞。
嫦娥仙子的舞姿忽然一停,時間仿佛也凝固在此,給所有神仙留下一個絕美殘影,随後緩緩退下,身影漸漸消散在瑤池的雲霧之中,仿佛是一場夢。
衆仙享樂了兩日,神态都已朦朦胧胧,無人發現,一個龐大魁梧的将軍,踉踉跄跄地追逐着嫦娥仙子的身影而去。
一個相貌平平的黑衣男子憑空閃現于瑤池上空,周身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妖氣。
缥缈仙音裡,傳來他嘶啞嚣張的聲音:“連個猢狲都打不過,這三界至尊的位置還是由我萬妖之王來坐吧!”
話音剛落,黑衣男子毫不猶豫,身形猛然暴起,化作一道強橫的藍色流光,直沖禦座而去。
所有将醒未醒的神仙皆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當着漫天諸佛、一衆神仙的面,竟有人敢如此大鬧天宮,這簡直是前所未有之事!當年的楊戬、楊芙,乃至如今的孫悟空,雖也曾鬧過天宮,卻從未如此嚣張跋扈,膽大包天。
玉帝貪杯早已醉倒,腦子混沌的想着:萬妖之王,是說西方那個萬妖之國麼?
“大膽。”
在這萬分危機的時刻,王母的眼眸,突然冷漠得不見一分生氣,站起身直面逼近的妖魔。
轟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瑤池大震不止,仿佛天地都在這一刻為之顫抖。金色與藍色的光芒刹那相撞,宛如太陽撞向大海,爆發出無盡的光與熱。
然而光芒交錯,藍色流光中的黑衣男子,竟是直襲向王母的左肩上一抹金色,王母悚然一驚:“你是何人?”
可她注定得不到回答,隻聽一聲瀕死的悲鳴,太陽刹那間被大海吞噬。
但幾乎是同一瞬間,帝位上一個更大的太陽升起,萬丈金光刺得衆仙睜不開眼來,那金光熾烈無比,衆仙隻覺元神仿佛都要被這金光消融。
那太陽何其巨大,在那太陽面前,藍色的海洋宛如一片小小的湖泊,頃刻間便被蒸發殆盡。
毀天滅地的法力向四周席卷而去,杯碟桌椅盡數粉碎,隆隆的震顫聲不絕于耳。數不清的神仙被這股力量抛飛出去,瑤池内一片混亂,厚重的煙霧籠罩了一切,仿佛末日降臨。
在楊戬動手之際,楊芙一把将楊戬的身子抱起,腳步右撤,擋在瑤姬面前。她手中墨扇飛出,化為三尖兩刃,她把所有法力灌注其中,将一切硝煙擋在外面。
瑤池内一片死寂,王母癱倒在禦座上,雙眸緊閉,淡金的血液從她眼角流淌下來,她的皮膚仿佛褪色一般,漸漸失去光澤。
玉帝站立于座之前,臉色陰沉得要滴下水,在他身前,是那黑衣男子的屍體。那屍體幾乎被巨大的法力絞成碎片,破破爛爛倒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機。
一縷令人難以察覺的元神直沖出瑤池,一藏入雲間,一縷鮮紅遏制不住地噴出唇邊,楊戬跌在雲裡,臉色蒼白無比,他也沒料到玉帝法力竟如此強大。
好在寶蓮燈護住了他的心脈,還有芙兒的法力……
楊戬身子伏下,低咳了一陣,緩過氣了,便掙紮起身,他還要回瑤池看看情形。
玉帝臉色近乎扭曲,一雙眼眸陰狠地盯着那屍體,那一擊之下,他相信不會有任何人能活着?
但他卻有些後悔,他應該剝出他的元神,讓他經受無數的酷刑,在痛苦絕望中魂飛魄散。
整個瑤池籠罩在一片肅殺之氣中。太上老君、如來與觀音菩薩神色凝重,餘光窺視着那高居銮座的玉帝,心中暗自驚駭。
玉帝的法力竟如此深不可測,方才那一擊,足以令三界震動,天地失色。
楊芙隻低垂着眼眸,目光一瞬不動地看着懷裡楊戬,她的牙齒緊緊咬着嘴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裡彌漫,她從未想過,玉帝的法力竟如此強橫,遠超她的想象。
有寶蓮燈在,她知道楊戬不會身死,但那隐隐傳來的痛楚感受卻讓她心如刀絞,二哥受傷了,且傷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