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被葉家收留後,第一次遭人辱罵,這個人還是她一直真心相待的、親認的嫂嫂,霎時氣急敗壞,爬起來一把将她也推倒,哭着争辯道:“你才是賤貨,你才不要臉,你才是勾引哥哥的人。”她沒有說錯,從初識開始,她就一個勁的往他們兩人的關系裡鑽,她好心給她讓出一個位置,最後卻被擠出了局。
阮湘湘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轉身就朝他委屈地大哭起來:“你看,我說什麼來着,她就是一個沒人要的下賤胚子,你竟然喜……”
喜什麼,她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他打斷。之後,他拽着她離開。走之前,他聽阮湘湘還在原地聲嘶力竭地喊:“你們在一起,那是亂.倫,你會害了他,害了整個葉家,你該死,你們全家都該死!”
她聽不懂她說的意思,卻厭惡她的詛咒,于是也不甘示弱的對罵回去,罵她祖孫三代都該死,在她們的對罵聲中,他硬生生将她拉回廂房,鎖了門,不讓她出來。
他們三人也算青梅竹馬長大,阮湘湘戀慕他,從而記恨遷怒與他更為親近的她,她能理解,可無法理解對她那濃烈的恨來自哪裡。她問他,他卻開始沉默。
對,便是從此開始,他就越來越沉默,對她的話,也越來越少。
不理解為何突然他就不怎麼理她了,她也不服氣阮湘湘的挑釁,她骨子裡天生就有一股子不服氣,不甘心,不認輸的倔強,于是盡管還不知情為何物的她,開始不認可他們的婚事,便也悄然阻攔,揚言隻要她在葉家一日,定不許阮家小姐進門。
可即便她反對,他與阮湘湘的婚事,還是被訂了下來,為了不讓她搗亂,母親将她送去了别院關着,直到一日,他冒雨趕來,站在門口問她:“昀兒,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與哥哥走?”
她當時正在生氣,氣他不理自己,氣他非要接下這婚事,氣他在母親要送她走時竟然不站出來說一句話,隻要他站出來反對,她就不會被送去别院,可他沒有。明明他說過的,隻要有他在,她再也不會被欺負,不會被抛棄。
所以,她倔強的說:“不願意。”
人啊,就是很奇怪,以前沒有的東西也不會想要,如果突然哪一天偶爾得到了,就會笃定這玩意就是自己的,再也不願意放開,可一旦再次被放開,那就會特别的執念,再也解不開的執念。
他冒雨離開後的不久,長安城突然傳出她是葉父私生子的謠言,不僅如此,還傳言說她與他已暗通款曲,懷了葉家子嗣,葉父無奈不得不與阮家退婚,讓他娶她……兄妹相愛成婚,這是綱常倫理所不許的,這是亂、倫,是要受鞭笞浸豬籠的。屆時長安百姓無不對她及葉家指指點點,每日清晨都有百姓扔來廢菜葉和臭雞蛋,就連皇帝也不得不責令葉父在家自省,不必上朝來平息悠悠衆口。
彼時恰逢葉父升遷,他初被舉薦入朝,經此一事,自然升遷無望,入朝無期,葉家家主本已緻仕閑賦在家,經此一刺激,舊疾複發,一病不起。更可惡的是,阮家在修築西北防禦城牆一事上貪墨被葉父覺察,阮父為自保竟僞造信件構陷葉家通敵謀反。天子震怒,葉家锒铛入獄。念及葉家侍主三代有功,留其體面,改斬首為賜死。
聖旨來那日,她仍在别院,因為謠言之事葉家家主病重,她曾雨中跪求拜見受了寒,卧病在床,他亦在别院照顧她,同時在别院的,還有甯安公主辰瑤,即鎮北大将軍辰雪琰的孫女。雖不知何故她與他并未被賜死,但一定與辰瑤有關,或者說,和太上皇有關。
後來阮家被查,無數貪墨罪證公之于衆,葉家也被正名,隻可惜,屆時偌大的葉家,也隻剩下她與他兩人,确切的說,剩下他一人。
她不甘葉家滿門因一句莫須有之言破滅不複,更不甘僅為幾句情事謠言就牽連整個葉家陪葬,更不甘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他,于是,在抄家聖旨到達阮家前一刻,憤怒之下她單槍匹馬殺進了阮家,進門時被他攔下,說阮家犯的是國法,該要國法懲罰,可是她沒有聽……
後來……是他帶着禁軍在阮家困住她,屆時她的匕首即将插入阮湘湘的心髒,他站在門口,喘着大氣,臉色白的吓人:“住手昀兒,你今日若再殺了她,你再也不是我妹妹,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
她手中的匕首哐當一聲掉落,回身愣愣地盯着他,殺瘋的雙眼流下一顆顆淚來,這是認識他後,他第一次說這麼兇的話,竟然還以斷絕關系這種她最怕的字眼來威脅她,她想不通為什麼他要救一個害了他全家的人的女兒,最後想來想去,就隻得出一個解釋,于是質問他道:“你還喜歡她?”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他沒理她,隻是給困住她的禁軍使了個眼色,下一瞬,她就被禁軍鉗制住,壓着跪下。聖旨到時,阮家隻剩下阮湘湘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