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昀尚來不及阻止,楚琰已經推出一掌。
李鬼在震驚和不可思議中吐血倒地,餘下滿眼的恐懼。這情形,宛如當年那人初醒來時……原本對三七閣閣主之位的強硬與志在必得在這一瞬間皆化為煙雲,他已然不敢再奢望能全身而退,隻願能活着從這裡離開,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畢竟在這個即将變得嗜血可怕的少年手中,活下去就能算是奇迹。
“阿琰……”葉昀見狀,心中亦是大駭,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準備去将人拉回。可如今的楚琰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周身氣息伶俐肅殺,尚未靠近就已經被那寒意逼得難以前行,那逼人的冷,是睥睨浮生的冷漠,是萬物皆惡的憤怒,是蒼生該死的罪孽。這一刻,她竟然覺得他有那麼一絲絲可怕。
可眼下已然顧不了許多,她必須阻止他:“冷靜阿琰,不可妄動殺念。”因為殺念一旦開啟,燃燒起殺人的欲望,之後慢慢人生路就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殺念,些微的怨怼憎恨或者不滿,都可能激發内心的殺念,整個人就會瘋狂的被圍困在妄殺之中,再也回不了頭。這條路她曾走過,亦付出了不可估量的代價。因此,她不想讓他再重蹈覆轍。他失去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繼續失去了。
“是他們,先動了對你的殺念。”楚琰聲音冰冷刺骨,憤怒難抑。
擲地有聲的回答,猝不及防地維護,讓原本就緊張的心豁然一緊,盯着他那雙布滿血絲地眼睛,一股暖流在心口激蕩開來,眼眶竟有些灼熱。她可真糊塗,為何非要放縱他這一次,好好将他護着不比現在更好嗎?越想,葉昀就越後悔,想要不顧一切阻止的心就更勝,而也就是眼下這一刻,忽然就明了當年那個人不惜一切代價非要阻止她濫殺的荒唐行為,原來因由竟然在這裡,原來當年那人的心情,竟然是這般……怎可因她妄動殺念……
他真的從始至終都未曾愛過阮湘湘,從來都沒有,他在意的始終隻有她一個人罷了。可時過境遷,她竟然今日才知他當年的有口難言,後知後覺到了這般令人發指的地步,也因為她的後知後覺,他們錯過了太多,多到滿心的悔恨。不過好在他不是她,而她也不再是他,如今的她絕不會再讓當年的悲劇再次發生,之前的不理解是因為不知道,而如今她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知道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自然不會再讓當初的錯誤延伸下去。
迎着他龐大的戾氣靠近過去,伸手想抓住他,盡管她很想殺了古漳父子,可卻不想讓他動手代勞。他的手,不該這麼染血,更不該此時染血。“我的好阿琰,快停下來,聽話。”
感覺到熟悉的聲音在輕喚自己,溫柔軟糯,裝滿愛意與擔心,楚琰身子微微顫了顫,混沌的大腦似乎清明了幾分,心中騰升起一絲絲雀躍,可那絲雀躍卻不足以抗衡強大的殺念,難以言喻的傾覆感讓他隻短暫的猶豫了片刻,就繼續朝着古漳父子而去。越是這樣,她越是對他好,他越無法忍受旁人對她的威脅與欺辱。
這些罪惡的人,統統該死,若非是他們,他的父母不會死,小妹不會死,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可就是因為他們的欲望,卻害死了他的全家,因為那該死的欲望,讓他從一出生就颠沛流離,流落他鄉,若非那該死的欲望,他不會被從小封印住強大的能量成為一個普通人,看着最愛的人死去、受傷卻無能為力……
他們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該死,統統該死。
身子忽然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在楚琰猛烈氣息壓迫之下周身的吃痛感頓時消散,她側目看,是邱甜兒,不知何時她已經縱躍到身邊,此刻正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帶離楚琰身邊,頗為焦急的責備道:“我知道你想阻止他,可此法兇險,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葉昀自然知道她這句話的分量,身為三七閣大長老,必定已看出楚琰的狀态不對勁,如果任由發展,說不定将跟随古漳父子前來的流溪三十六派和七十二州,天玄七幕之人屠殺殆盡,再将三七閣滅門都未可知,何況是她如今的狀态,被他一掌殺死幾乎易如反掌:“可若是再不阻止,隻怕當年八門慘案就會再次重演。”這是三年前來無人敢提的存在,亦是她手上擦不掉的血腥與罪孽,盡管三年前的她是無心的。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你是三七閣的閣主,是老閣主拼命護下的人,絕不容有任何閃失。”邱甜兒眸色凝重,極力勸阻。
“長老我知道你的擔心,隻是楚琰一旦暴走,後果不可估量,即便身死又如何,三七閣還有很多人可以繼續讓他走下去,可若是再控制不了楚琰,隻怕世間再無三七閣。”葉昀推開邱甜兒的手,才發現手心竟然都是汗。
邱甜兒濃眉沉重,她看了正在與古漳父子對打的楚琰一眼,一聲歎息畢,斬釘截鐵道:“也罷,我這一把老骨頭已經入土半截了,這種事,本該由我們這些老股東解決,留給你們一個太平盛世,今日便讓我來。小六,過來将你的師妹看住,不可松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