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齊小姐當時突然出現在這個街口,就那麼提着包袱走回去了,周圍人說天沒亮,人還多,都在忙生意,不知道她是憑空出現的還是,有人送來的,聽都府衙門的人說,一差人上門去問情況,這齊夫人和她的妹妹劉繡就開始發瘋咒罵,哪裡還顧得上這齊小姐啊,劉繡失蹤後又突然出現也是這樣,一會兒說自己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一會兒又說朝裡誰家夫人當初頂替她出嫁,關系又特殊,上面不發話誰也不敢去惹。”李蕪荑解釋道。
“她前兩天還雇了輛馬車時不時下來在街上走呢,藥材鋪買了幾副補氣血的補藥,又花大價錢定了些錦緞制衣服,我看她拿的是銀票。”
“補藥?”
“聽裡面夥計說,是店裡賣得最好的坐完月子的一些配好的補藥包,常有人去買來炖湯。”
“齊府可不像供得起府裡人去八祥莊成批制衣的樣子,那都是各地隻比貢品次一等級的上等貨,那就隻能在裡面悶頭查看了。”
兩人在大門外站久了裡面人都不哭了,一進門,先前哭嚎的兩位手帕掩面,抽泣着擦着眼角也不見眼眶泛過紅的樣子,齊紫笙的屍體被擺放在了前廳,靈堂搭好了,棺材也敞開着,就等查驗完畢後入棺了,城中所有新死之人的屍體都必須查驗,因這疫病一旦染上迅速發病,發病時痛苦不堪,不少人還沒輪到送去救治就先結果了自己,如無痘印并抓撓痕迹,且屍身不呈紫黑色不現大量瘀斑則可由親屬自行處理,有問題則與京都府衙交接讓他們聯系六疾館前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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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府卸了扇門闆,齊紫笙的屍體就擺在上面,已經梳洗過了,下颌于脖子交接處深紫色勒痕,直至耳後,眼睛閉起,唇齒微微咧開,舌頭抵于齒後,嘴角及下巴顔色偏白,看上面起的紋路,似有過口水流出,未擦洗直接格外塗抹的脂粉。
府裡除了上了年紀的管家,就沒有别的男的了,秦休看過屍體握住的雙手,全身關節僵硬到完全不能彎曲,問合力從梁上卸下屍體的幾名粗使嬷嬷當時看到屍體房間裡都是什麼樣。
“聽到夫人的叫聲,我們就都點着燭火跑過去了,門開着一半,夫人和親家小姐劉四娘癱在地上,夫人還是被門坎絆倒摔在了地上,蠟燭都摔到一邊去了,底下倒了個凳子,小姐的手就是這樣垂着的。”一名嬷嬷做了一個雙手微握手臂垂直貼着身體兩側的樣子,“眼睛也合上了,裡衣白拉拉的一片,好似風一吹就能跟着飄走一樣。”
“那給她穿外衣的時候,困難嗎?”秦休問。
“這就不知道了,是夫人吩咐的小姐貼身丫鬟,我們隻管剪短繩子把人擡下來,當時人還是有些僵的,全身都那樣。”
聽完,秦休把人微微支起,就着後衣領的縫往裡看,點點淤青可不少,但都快消散了,“這些老淤青怎麼回事?”
“我家小姐從小就不能磕碰的,經常手上腿上全是傷,想必是失蹤時受了不少苦。”
把上半身放下,裡衣也沒有任何髒污,撩起褲腳,褲子倒是直接重着穿的,“原來如此啊。”
另一邊,李蕪荑則在府内到處查看了一番,又叫住一個丫鬟,“這府裡還有喝安神湯的習慣?”
“是小姐回來後,體恤我們下人成日擔驚受怕夜裡有些許吵鬧才讓買回來的,藥渣都還曬着一副也沒有丢過。”
“你們小姐的貼身丫鬟不睡在房裡嗎?”
“小姐就是嫌吵才把她倆轟去旁邊下人隔間的,每日都盯着她倆猛灌兩大碗安神湯,昨夜我們都從後面下人房跑到這裡,人都放下來了,她倆還在睡呢,搖了好一會兒人才醒呢。”
“你們夫人也沒個人伺候?自己拿個蠟燭就去了。”
“從前老爺還在的時候,夫人就不讓人在外候着,夫人的妹妹來了,兩人睡一起,更是把人趕得遠遠的。”
“怎麼樣?”李蕪荑問從前面走來還拿着個布包的秦休。
“說是裡衣被口水吐髒,換了下來,我沒打開過,給你看看,好寫上交差。”秦休遞過去,示意李蕪荑打開。
李蕪荑:“髒污的位置也能和屍體嘴角流到下巴的痕迹能對上。”
兩人又去查看上吊時的房間,桌子被挪到梁下,上面全是腳印,一個凳子倒在底下,一旁還扔着套着脖子的那一節系有繩結的繩子被剪成了幾段,剩下的還在梁上挂着,“你與死者身高相仿,來試試能不能夠到。”李蕪荑說。
在梁下,秦休站上另一張凳子,将剪斷的繩索拼接上,再踮個腳就能夠上。
“對上她頸下及耳後勒痕,繩結置于頭頂,你再往上伸個手。”李蕪荑在一旁看着指揮,“嗯,能夠到。”
最後又找了個梯子搭着,李蕪荑爬了上去,“梁上滿是灰塵,繩子周圍還有些模糊的痕迹,朝内的這一邊也被蹭掉不少灰,想來是繩索沒有扔好蹭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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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返回前廳,劉氏一臉痛心疾首坐在一旁,劉氏的妹妹則在指揮下人擡屍入棺。
“夫人,那天跟在我們馬車後面的就是她!”齊紫笙的一貼身丫鬟認出了秦休。
察覺到劉氏眼中射出的惡狠狠的目光後,秦休說:“我是跟過,大白天的巡街,都沒幾個活人,隻有那一輛馬車走走停停的就跟了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