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緩過來的人定眼一看,竟是冒着暗綠幽幽的冥火,離得近的更是被那股味道嗆得趕緊跑開到不嗆人的地方去圍觀。
“這下元節最後再表演一個鬼宅鬧鬼?”
“诶呦,那樓上是不是還站着個女鬼?”有人指着暫時沒被燒着的小樓高處,在火光的映照下能看到那裡站了個人。
“我看到了,真是個女鬼,這會不會是餘家被他家幾個女婿全整死了,現在被吊死的女眷們詐屍報仇了吧?”說話這人剛天黑的時候看見了那幾個人都是獨自一人前來還提着酒食進去。
“我看像是那麼回事。”有人附和。
正讨論這女鬼,那邊女鬼用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聲音嘶吼:“青州餘氏女已報滅門之仇!”說完就往樓下火海裡跳。
因為起火隻能繞道走的裴應闌背着陸離在看那顔色已經轉淡變黃了的火焰。
被殺死在小巷的那位制香女官确實有個姓餘并且在男丁中排行第三的竹馬,有個化名為餘三的人去接近她,她替她保守秘密認為他是改頭換面不敢聲張怕被迫害,他們分别時年紀并不小,甚至到了成婚的年紀,這都能‘認錯’想必是有人指點的,能弄這麼多火磷石是非常難的,這個女人有弄這個的能力就絕對不會這麼跳下去。
陸離趴在人背上,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那從地獄變回人間的火光,說“這得燒到天亮了,也不知道鬧這麼大能挖出點東西來。”
“起得來嗎?”裴應闌問,也不等人回答他又說:“你要趕得上的話去看看就行了别亂跑。”
“知道了。”陸離重新埋着頭又用懸空的腳踢了踢裴應闌,示意他她困了趕緊回去。
*
餘宅是挖出了點東西。
“這臭得還挺新鮮的。”陸離扒着邱蓼蓼的肩膀往裡邊看邊聳鼻子。
一個不大的坑裡一些頸骨混在松軟泥土裡埋着,這似乎是最後才被撲滅的,與其說是撲滅不如說是一直滅不了等火勢小了才用泥沙蓋住滅掉的、敲開幾塊被燒得凹陷的厚石闆,底下的東西因為沒有被冷風吹着,都還是溫熱的。
陸離看着這堆聞着一股子屍臭味的一節節頸骨和泥土,反正得拉回去,到時候再慢慢看吧。于是她轉到别處去,一個被燒得隻剩底部的亭子底下擺着幾具腿被燒沒了的屍體,鏟子翻了幾下,沒覺得有什麼特别的。
“沒意思。”陸離撇着嘴吐槽後性質缺缺地往門口遛去,但被攔住了。
“那什麼,鎮府使說了可不能讓你亂跑。”攔住她那人臉上堆着笑,像是在說:行行好别為難我們。
陸離隻能坐在高高的門檻上望着街面,想着:那批屍體就剩頭沒有被發現了,想拿來做什麼呢?她正想着,就看到和她相熟的幾個六扇門老熟人和京州府衙的衙役焦頭爛額地走過。
她揮手打招呼,等人走過來之後套近乎問了幾句,原是昨夜城裡各大寺廟已經搬進暖房的聖花——地湧金蓮全部失竊,期花期剛至尾聲還未開完就失竊,和尚們、信衆們都十分惶恐。因為信衆裡面還有些朝中官員,所以他們不知是真的信佛還是功利性地去拜佛,幾個人抱團直接讓刑部指派六扇門調查此事,因又沒幾個空閑的人手,還是得京州府衙出點人一起在城中走訪調查。
“我現在也不在六扇門混打雜,你們這麼幸苦到處跑又沒得錢。”陸離掏出些銀子給那領頭的,“這幾天能加幾個肉餅。”
這又不是尋常辦案有個文書什麼的,不管破沒破都得給出個線索來,私下裡查案的啞巴虧還得捏着鼻子吃下去,倒黴蛋們都十分苦惱,那人接過錢後互相分發了之後才歎氣:“這在外面跑每天就發幾個幹糧的,查不出線索來還得扣月饷,是有線索但他們敢去觸黴頭嗎?還不知道怎麼上報呢,磨蹭幾天觀望一下,要是沒醒就當不知道,這連個卷宗都不會錄入的東西本來就見不得光,誰會傻了吧唧的把頭伸過去。”
原來這批失竊的地湧金蓮都來自一人,大長公主夫家的侄子童方,包攬了京城名貴花卉的生意,因為沒有人敢和他搶生意,其他做此類生意的要麼投入他名下要麼不做那生意,要做那生意的都離開了京城。
而餘宅裡,聽說那堆東西底下還躺着具屍體,陸離也不再無聊地蹲門檻而是去看了看那具屍體的樣子,扒拉了幾下後,她心想:還真藏這兒了,這背上的刺青還另外墊了層東西免得與泥土接觸後腐爛得認不出來。
“這也死了也有些時日了。”這堆混了頸骨的松軟泥土層的上面是一股新鮮的屍臭味,新鮮到仿佛再過幾天味道就會消散,下面則是擺在那兒就會一直散發悠長味道的臭。
“你慢慢搜吧,我回去玩骨頭了。”打了聲招呼後陸離就随裝運的馬車走了,餘宅裡也沒多大意思。
“好好好你回去吧。”邱蓼蓼揮揮手。
回北鎮撫司後,陸離在挑着骨頭,想着事情:這月份也沒芭蕉能吃了,有也是千裡之外的地方,地湧金蓮也能吃,花期都快過了底下一層層拇指大小的果實早熟了,就是巧得很,什麼都送上門。
陸離嫌棄地看着沾着骨頭不放的一些稀碎的……果皮?看着幹,但又黏得很,大冷天的連不怎麼看見的螞蟻都惹出來了,看它們去哪兒她就刨哪兒,翻出來不少地湧金蓮的籽,最後往地上丢了塊陳了好幾天的糕點權當給螞蟻群的賠償。
等邱蓼蓼忙完回來時,陸離正拿根棍在木盆裡攪和一部分骨頭。
“你發現什麼了?”邱蓼蓼給她遞話讓她能分到一吊錢,不然她幹白活沒進項不痛快又得想法子自己黑市擺攤賺錢去。
陸離嫌棄地邊攪邊回答:“這跟誰家炖放大料豬頸骨炖一天炖得什麼都炖脫骨了一樣,撈起來之後又粘了一圈黏糊的東西,我用冷水洗幹淨了聞着還挺香的。”
而聽到陸離說到後面幾個字的裴應闌剛要走過來還沒看到人就停下腳步歎了口氣:她以前也說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