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手套後陸離蹲下來,掀開草席把倆眼睛一掰:“還不如死了,眼睛翻着怎麼看啊?挖出來嗎?我很擅長的!但是要給錢。”
蕭淩風上前把草席完全踢開:“誰讓你看眼睛了?有一大塊黃斑還用你看?這人也當過庫兵,冊子上有記錄的。”
“那看什麼?”
“看他耳朵後邊!”蕭淩風看了眼還在院門口跟屬下說話的人,低聲道:“還有背後,跟蜀州抓你那次遇到的是不是一個路子?”
“不知道。”陸離看着這人背後還泛着未消紅腫的刺青圖案,她發覺這人被捆的姿勢讓整個背部皮膚都展開了,似乎很方便刺青文身一樣,“但要真的是我就吐了。”
“我說你怎麼就記不住呢?”蕭淩風說一句看一眼院門口。
“我怎麼知道?”陸離翻了個白眼,又去扯那人耳朵,耳後道不是新的刺青,是一串不知道是什麼的文,一直從耳後延伸到那一邊的脖子上,“什麼玩意兒?沒見過,真是一個人的話,那他那天就是敷了粉的。”
裴應闌剛和屬下說完話,轉頭就見這兩人在說話,出聲打斷道:“看好了?”
“好了。”陸離又看了眼門口,又進來幾個人,那幾人被剛才來找裴應闌的錦衣衛指引着徑直走向院中一個房間,走在前頭那人端出一大盆東西,她站起來看,但那上面又摳着個蓋,跟在後面又出來的人紅着眼眶默默走在後面,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詭異而特殊的氣氛,這種氣氛在這幾人出了院門時最為突出,隻見他們整齊站列好,各自從懷中掏出一沓黃色紙來,那端着盆的人吊着嗓子哀嚎了一聲開始唱起了悼詞。
陸離看着那隊伍一邊走着一邊抛灑着紙錢,不禁豎起大拇指:“專業!”
由于端出來的時候她沒聞出味來,便問:“死的是什麼呀?看陣仗不像人。”
裴應闌:“一個宗室子弟養的狗,前段時間還沒下雪的時候去郊外遊玩,把沒出過城的狗放山上跑,跑丢了。”
“偷了還弄進城啊?”
“可能就是看那土狗體型大又在城外流浪才弄進城的。”裴應闌下巴往那個被倒挂着的人方向點了一下,“那人要割痔瘡,又有銀錠藏太深出不來,需要狗的……”
“我知道我知道,要狗尿包,給腸子撐大然後翻出來。”眼見着又要敲滿地是屎的那間房,陸離也不好奇怎麼回事了催着裴應闌說:“我們去逛廟會吧!”
*
玄神樓又叫祆神樓,祆教是從波斯傳來的教派,曾經也輝煌過,有一代短暫的王朝将其同佛一樣推為國教,敗落之後保留下來的這座祆神樓僅剩外部還保留着原本特色,内部卻擺放着各路神仙,所以一到廟會,這裡什麼人都有。
和尚、道士鬥法那條街實在是人很多,官府直接派人來封了一半等散場的時候人群走起來方便,擠在前排的都是些各自的信衆,外邊還圍了好多人,也沒個樹可以爬,陸離根本看不到是個什麼情況便搖着人鬧着要騎脖子,于是兩人又擠了出去,站在高一點的街邊。
視野開闊後陸離才看到自己站的這一邊是秃頭的和尚,這邊和尚像是誦經要超度對面一樣,那邊的道樂團也是十分沉浸在鬥法當中,和尚誦經的聲音大的時候他們便開始在鼓聲的踩點下集體敲擊木魚打亂對面的節奏,等道士那邊到了演奏曲目以弦樂器為主的時候,和尚這邊敲擊木魚和誦經的聲音又大了起來,如此循環。
由于人實在太多,過了未時才散場,兩人整個廟會吃了個遍,看着走了一大票人以後才進了玄神樓,一樓實在人多,為了安全也為了賺錢,所以一口大鼎立在門前,上面插了很多香,然後人們再進去拜這個神拜那個神的,陸離還想着拜一拜财神爺,但看着排起的長隊還是算了,“要不去樓上吧。”
“嗯。”
一踏上去二樓的樓梯周圍就空曠了,陸離往下看——人頭攢動,都不知道怎麼擠過來的,“租一樓擺神像的簡直賺翻了。”
二樓都是一些擠不進一樓的各行業保護神,現在都在忙生意,所以沒什麼人。
“他們偷庫銀的拜哪個?”陸離在二樓轉了一圈,連盜跖都有,“是這個嗎?”
裴應闌:“在三樓。”
三樓就是一些龍陽之癖的人才會拜的神像了,樓梯口擺着個兔兒神的陶像,因為除了男子還有貪玩的小孩子去拜樓梯旁邊的兔兒神,再往裡就是有隔斷的單間。
陸離一個個走過去看牌位,什麼衛靈公商纣王胡天保的都有,“好像很合理的樣子,拜盜聖不如拜這些,練好肛才是最重要的。”
轉了一圈又往上走了一層,四樓放置了很多女神像,但因為在頂樓所以神像都比較小,放置神像的大小壁龛緊緊靠在一起,雖然窄,但人氣絕對比二三樓旺。
裴應闌到了四樓便順着外面的走廊走到另一道門外面等,陸離跪在蒲團上拜了一圈後也跟着走了出來,拿着剛訛的錢扣扣搜搜買了最便宜的一把香插上。
“以前拜女仙不是挺大方的?”
“我錢沒了一大截,她們會理解我的。”陸離把香插完以後又雙手合十小聲念道:“信女願一生發财,請保佑我發财。”
剛被訛完錢的人目瞪口呆,張開的嘴在煙霧飄散過來的時候嗆了一口的時候閉上了。
下樓的時候就方便了,玄神樓背面的樓梯本就直通最頂層,是從前不讓走樓内的樓梯拜女仙的信衆出資在外面另行修建的樓梯。
“早知道就走這邊上來了。”陸離慢吞吞地往下走,訛來的錢沒管多大用,越走心越涼。
看着人越走越慢,裴應闌歎了口氣,他都不敢想換做前幾年的自己倒買倒賣的錢掉了會怎麼辦,反正求完财這祖宗好幾天都不會出門了。
陸離回去之後徹底憋不住了,那些錢裡還有從前一邊被人笑話一邊攢下來的,越想越氣看見什麼都煩,踢翻一個花瓶後就像找到發洩口般開始砸東西,也不正經吃飯了,就坐在門檻上吃自己買的年貨,吃完就亂丢垃圾,門前像個垃圾場,還不讓人打掃,後來發現雪會蓋住垃圾又把垃圾丢到三面環繞的廊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