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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司司務廳,後半夜無所事事的裴應闌找了個角落把放了炭火的烘籠放在兩隻腳中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哆嗦醒來後剛發完懵就有個人焦急地跑了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倒,站定後在司務廳裡到處看,每個座位上都沒人,“怎麼沒人?”
“什麼事?”裴應闌趁機把被大氅下擺蓋住的烘籠踢到一邊,裝作正在研墨的樣子。
“進奏院那個新來的黔州進奏官今早沒去。”
裴應闌看了一眼漏壺,都辰時了,“黔州宣慰使的兒子不去就不去吧,又不是就他一個在幹事。”
“但昨天見他進了進奏院也沒見出來啊!”
裴應闌抽了張紙,剛才研的墨正好派上用場,“他的住處呢?”
“會館也沒見回去。”
裴應闌寫完幾行字以後鎮定地給文書蓋上了官印,遞了過去:“去銀台司,讓他們去催一遍黔州的文報,他一個當主事的到時間來不了就搜,正好再檢查一遍之前封的地下管道。”
“好嘞。”
人一走,裴應闌就飛快地收拾着桌面,假肯定是放不了了,人得接回來,反正現在還沒到辰時五刻限速的時候。
等疾馳到了陸離所住的客棧時,小二出來迎接:“客官您着一大早的是打尖還是住店呐?”
“找人,馬不用喂。”裴應闌把馬拴在旁邊的柱石上,丢了一串錢後徑直走向客棧裡面。
小二将錢放到櫃台後跟着走了上去,“您找的人住哪間啊?”
裴應闌站在天字四号門口敲了敲,裡面沒人應,況且門外還挂着鎖,他掏出鑰匙打開門上的挂鎖。
這時掌櫃跟了上來,扯住門上面的固定挂鍊:“不巧,附近早市可熱鬧,四号的客人剛回來沒多久就又出去逛了,敢問您是這位客人的……?”
“我是她兄長。”裴應闌拿出陸離叫人跑腿送的紙條和房号。
掌櫃掏出一把紙條,确定另一半是哪位客人留下的紙條後又核對了入住的冊子上的信息才推開房門,“那您裡邊請,這位客人提前結了賬讓我們收拾房間,早上幹活的夥計剛起,有您做個見證也免得有什麼東西丢了不好說。”
裴應闌進了房間後打量着四周,走到打開的窗邊後皺緊了眉頭,他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兩個夥計進來把浴桶裡的水舀走,好搬出去,舀到一半時一隻手伸到水裡試了試溫度,冰冷刺骨。
裴應闌往身上擦了擦:“什麼時候叫的水?”
“大概是寅時吧,附近舞龍燈的鬧一整夜差不多要那個時候才收工,當時店門留了三塊闆子呢。”
裴應闌又走到窗邊,正好看見買了一包吃的慢悠悠走着的人。
陸離進門時正好碰見夥計把浴桶搬走,“來這麼早啊?吃早飯了嗎?”
掌櫃見他們真是熟人也就出門了。
等人一走,裴應闌把門一關,把人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連頭發也不放過,最後捏着右手問:“這是什麼?”
陸離看過去:“沒什麼呀。”
裴應闌:“是嗎?”他又将手心朝上,四根手指兩兩交接處各有一塊不大的瘀點,和指縫裡兩手指的瘀痕是一條線,“逛夜市用得着釘子?”
陸離眼睛瞥到别處:“聽不懂。”
裴應闌低頭看向她,此時那股臭味更明顯了,陸離面上老實但眼底起的紅血絲卻在告訴他眼前的人異常亢奮,亢奮得睡不着覺。
“擡腳。”
陸離聽話地擡腳。
裴應闌看了她兩邊鞋底都沒問題,“走吧,回去,今天還有事。”把人送到房間門口後一路上都沒說話的他才又說:“把頭洗了。”
陸離平靜地看着他:“沒燒水。”
“去我那邊。”
裴應闌又回到司務廳,今早來給他報信的人正焦急地等在那裡。
“人找到了嗎?”
“沒有,進奏院裡的廢棄地下管道被挖通了,通到平康裡的一家青樓。”
“有人看到往哪邊走了?”
“往南。”
裴應闌脫力地往後一靠,“先把通道填實了。”
陸離洗完頭就着竈裡的火把頭發烤幹以後就回了自己房間,安靜地坐在床邊,等門吱呀一聲打開又被關上後擡起頭來看向走近的人。
裴應闌面無表情:“自己脫還是……”
陸離張開手:“脫吧。”
……
“換一面。”
躺在床上的人翻身趴着。
裴應闌沒有再撩開她披散的頭發,瞥了一眼兩邊大腿後已經發紫的掐痕,“嫌冷自己蓋被子。”
陸離起身穿衣,穿好後披頭散發地站着。
裴應闌:“他不是個草包,平常錦衣衛都不敢跟太緊。”
陸離看着前方沒說話。
“是有人讓你殺?”
“沒有。”
“怎麼殺的。”
“你覺得怎麼殺的就是怎麼殺的呃——”陸離突然被掐住脖子被迫墊着腳仰起頭來。
“知不知道你殺的是誰?惹了多大的禍?”
“嗬——呵呵就是我殺的那又怎麼樣?”
兩人互相對視誰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砰砰砰!”
“老大,有人找!急急急!”
裴應闌松手,“好好反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