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珩後知後覺,這麼長時間,他居然忘了問一句,哪怕就問一句呢。
更可怕的是,就在幾個小時前,鐘靈抗拒跟他回北城時他還用那種不耐煩的态度嘲諷她,“你是要跟哪位交代嗎?”
他算準了鐘靈早就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隻是沒想到她真的就這樣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鐘靈的母親失常的時候,李一珩剛把她追到手沒多久,年輕的小情侶之間大多都藏不住什麼秘密,更何況那會兒李一珩是用了百分百的真心和專注,鐘靈還沒開口,他自己就已經看出來了些端倪,知曉内情後心疼得不得了,怨恨也有些,不過是不敢說,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沒關系的,再長大些就好了,再長大些你就不需要她了,有我就成了,大不了我以後對你更好一點。”
于是鐘靈總能被逗樂,樂完又十分較真,“更好是多好?為什麼不現在就好非得等以後再好?”
“這位朋友,強輸出得靠好裝備你懂嗎?我不也得等長大些才有裝備嘛。呐,我這會兒就這一顆心,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李一珩回憶得頭疼,他原本就生得輪廓鋒利,蹙起眉來更顯得孤冷寒肅,猶如北地蒼穹下的萬仞高山。
小東北左右看了兩眼自覺氣氛有鬼,立馬埋頭無聲狠吃,恨不得将全身近兩百斤肉全瑟縮進沙堆裡消失掉。
最後還是鐘靈率先拉開的口子,“别這個表情,我跟我媽媽感情怎樣你應該還記得一些吧?沒什麼的,我也盡力了。”說着又舉起面前的玉米啃了一口,“也會永遠記得她。”
李一珩看着她,還想說什麼,被鐘靈揮着玉米棒子擋了,“這話題就這麼過吧,成嗎?”
“不成。”李一珩的眉又緊了一分,他伸手拽她,“你跟我走,我有話問你。”
鐘靈沒動,隻是仰頭看着他小聲說道,“這些事情我們回去有的是時間說,别把賈桀鋈一個人撂這兒。”
“……”
小東北一聽提名,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别别别,你們聊你們的,撂我沒事兒,趕我都行,你倆一句話,我給騰地兒……”
“我好不容易見着他,話還沒說上幾句,”鐘靈斜了小東北一眼,手腕在李一珩手裡輕輕晃了晃,“再說了,我還沒吃飽呢。”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鐘靈在睜眼說瞎話,拿小東北當擋箭牌呢,李一珩看着她猶豫了兩秒後還是坐下了。
鐘靈滿意了,繼續啃那截棒子,小東北賊眉鼠眼觀察了一會兒也開始放心大膽地東拉西扯起來,後來也不知道誰提議的,反正擺上了一桌子酒,鐘靈喝酒跟以前沒差,臉不紅嘴不瓢,能的她。
李一珩心裡紮着刺,吃什麼喝什麼都沒甚滋味,那倆倒是玩得開心,吃肉喝酒胡天侃地,滿滿當當、熱熱鬧鬧的一桌子,而他,就像個不合群的外人,這倒是奇了怪了。
“你倆可真閨蜜。”李一珩言簡意赅地總結。
鐘靈歪着頭笑,“是啊是啊,我跟他最好了。”
小東北高興得颠颠兒的,李一珩越看他越像個智障,“這你也信?你忘了起先誰甯願窩酒店也不樂意見你來着?”
“……”
“知道你今兒為什麼能見着人嗎?”李一珩決定将離間進行到底,“因為她正跟我鬧别扭呢知道不?”
“……”
鐘靈未能阻止成功,眼見着臉就有些爬紅了,這人真好玩兒,喝那麼多酒不紅臉,稍微說兩句就羞上了,李一珩很得意,得意得想抖腿。
“咱倆不能鬧,後頭日子還長着呢,不高興的時候就得找點消遣,今天不趕巧這破地方就你一個,沒辦法,隻能湊合這麼消遣了。”
“我是你的情敵嗎?”小東北很詫異,詫異過後又頓覺很是心傷,“這樣傷害我,你覺得你做對了嗎?”
“你倆的良心呢?”
“……”
酒和食物填滿了胃,前所未有的飽足,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很不早了,外頭月亮卻格外的亮。
李一珩趕了鐘靈先去洗澡,爾後自己迅速沖了個涼出來,頭發也懶得擦,淌着水就筆直奔床上那坨去。
“這麼不想跟我說?”
被子裡的人形呼吸均勻,穩如泰山。
李一珩笑了笑,壓低的嗓音略微有那麼一點兒溫柔,“那就不說了,你出來,回頭捂一身痱子。”
鐘靈在李一珩的手剛夠到被子時騰地坐起,頭發缭亂,臉頰泛紅,“今天不說,以後不說,永遠不說,除非我想說?”
“好。”李一珩鄭重點頭,“聽你的。”
鐘靈愣了兩秒,“噗嗤”樂出了聲,“怎麼回事啊?怪瘆人的。”
“咱倆來之前說好的,我會尊重你。”
李一珩揭開被子往床尾蹬了幾下,“再說我這個人本來就很講禮貌的好嗎?”
“後面這句話我不信,”鐘靈搖頭,“估計你自己也不信。”
“哦,就算你說對了吧。”
今晚的李一珩一反往常好戰分子的德性,十分熱愛和平,鐘靈疑惑地歪着頭看他,“我不曉得是不是我誤會了,我懷疑你在同情我。”
“你确實誤會了,跟同情沒關系,就覺得你怪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