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泉一通野驢脾氣差點兒将屋頂給掀了,最後還是聞聲進來的謝雲朗怼臉給了他一拳才讓他冷靜下來,彼時鐘靈臉色慘白得快要和她身後那堵牆融到一起去,她帶着哭腔開口問道:“泉哥,你要害死我嗎?”
陸泉前腳将那場鬧劇鬧得那樣大,他的暧昧對象後腳就把消息灑遍了每一個角落。
這是任憑陸泉再怎麼自責都挽回不了的糟糕事情,陸泉覺得沒臉再在鐘靈跟前出現了,而鐘靈也因為這件糟糕的事情,不得不背負所有污言穢語回家備考,然後,陸泉就是想找她也再找不着她了。
自那出慘烈鬧劇後再重逢,陸泉腦子裡頭一下冒出來的就是鐘靈那句哭腔“泉哥,你要害死我嗎?”
陸泉一直盡可能地避諱着,也不知道鐘靈這人是心眼兒太粗還是太好,她插科打诨、裝傻充愣,絲毫不提以前卻始終跟以前一樣,沒心沒肺又實心實意,陸泉太吃這套了,過去捅的那個窟窿好像被這一聲又一聲的“哥”給填平了。
然而今天鐘靈提醒了他,自己闖了禍還試圖靠受害人來熨帖填坑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鐘靈敲了一榔頭又立馬替他呼,“害!那事兒過多少年了啊?泉哥你傻逼的時候多了去了,我稀罕着你呢……”
陸泉眼淚都快擠出來了,鐘靈大方拍他肩膀,嘴裡珍珠嚼得嘎叽嘎叽,“你誤會了,我是怕你害我怎麼都逃不出李一珩的魔掌啦。”
一路過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及李一珩,此時翻出來,鐘靈有些惆怅,“這莫比烏斯環太讓人頭疼了,我其實就想好好生活,怎麼就這麼複雜呢……”
“我知道泉哥疼我對我好,這會兒肯定也正藏心裡合計以後怎麼關照我呢,就跟李一珩塞我錢一樣,你們放心不下我挂念我,生怕我再過得不好……”
像一條走失多年的小狗,一路跋山涉險弄得遍體鱗傷,誰見着都心疼。
“我也很舍不得泉哥,但沒辦法啊哥,我不能這樣,我不是小狗啊……”
或許得益于心境的改變,鐘靈回想起過去不再滿目瘡痍,細細一看,再不好看不也都是曾經繁花似錦過的地方麼?
她成長的過程中一直竭力避免成為她母親那樣可憐又可恨的人,也一直以為自己大半是做到了的,可這一路過來怨天尤人、自暴自棄,龇着牙撕咬每一個跟過去關聯的人,她恨父親拍屁股一走了之,恨母親生養她又折磨她,恨李一珩将她的青春搗得稀爛,恨世道不公平,恨錢難掙,恨醫院太貴……更恨李一珩再一次出現提醒她那些被搗得稀碎的曾經。
所以說北城風水好呢,待一待腦子都能變清醒。
李一珩從前跟她聊天,說起最愛的武俠小說,他爸爸問他這些角色選一個給他當媳婦兒他要選誰,那會兒字還認太全的李一珩毫不猶豫選了鐘靈。
鐘靈少時聽着還以為李一珩這個直男是開竅了跟她說情話呢。
後來再細回味,這哪裡是什麼情話,書中和段譽糾纏的諸多女性角色中,隻有鐘靈走得灑脫體面,雖沒結果但不催人淚下,也不哀莫難忍。
這種不凄苦不孤寂,相笑而來,相笑而去才是人物最酷也最浪漫的地方。鐘靈喜歡壞了,覺得她爸爸給她取了個好寓意的名字。
“泉哥。”
陸泉惴惴不安地“嗳”了一聲。
“我以後會好好過的,吃香喝辣、每天睡滿八個鐘頭,努力掙錢好好學習、仔細打扮争取嫁人……會好好過圓滿的。”
鐘靈目視前方,平靜道:“所以以後就不見了吧哥。”
陸泉嘴角直抽搐。
“咱倆之間就一個李一珩嗎?李一珩不要了就連朋友也不跟我做了?”
“……”
“那什麼……”
鐘靈繃不住了,也不裝深沉了,趕忙嬉笑着湊過來,“那還是要做的,等過些時候吧,這會兒先不跟你玩了。”
等李一珩結婚生子騰不出閑心思再挂念她,或等她塵埃落地,活出真正超然脫俗的那一天吧。
陸泉目送着鐘靈進樓洞門後,迅速拿出手機狗腿地撥給了李一珩,回憶鐘靈那些話時,他的情緒磅礴到後槽牙都咯吱直響,他熱烈地期盼着李一珩跟他一樣生氣,然後他們哥倆就可以一起辱罵鐘靈是個不知好歹的混賬玩意兒。
然而陸泉失策,電話那邊李一珩隻是很沉着地說了句“挺好。”
陸泉:“挺好個雞兒!”
北城今天起了大風,雲海開始翻湧,浪潮開始澎湃,風中有蕭索味道也有淋漓快意,李一珩拉車門的時候突然低笑了一聲,“她要做鐘靈,那我就去找王語嫣吧。”
陸泉幾乎是跟李一珩同一時間啟動的車子,發動機的響動在電流傳播中互相應和,“怎麼?屈服了?終于認栽了?”
李一珩:“嗯,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