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私下有點交情的熟識,趁着ANNY先去财務總監室的那一小會功夫,拉住她三言兩語地解釋了事情始末。同大清早在電梯裡岑默的八卦内容一緻,财務總監上周突然沒有預兆地離職了,還不聲不響地順帶挖走了兩名能力不錯的下屬。今天新任總監到任,進門就燒了三把火。前兩把火都平安無事地熄滅了,最後這一把就落在了偉和公司的尾款支付上。原本每日那麼多的進出款項目,大金額的支出都沒有檢查,偏偏挑上了這份三瓜兩棗的單子。更不曾想,從檔案袋裡拿出來的資料竟然缺三少四。會計組的組長被罵得冒了一頭汗,迅速去找了當時經手的相關人員,這才有了剛才ANNY找她的一番對話。
如今,新任總監正以資金管理混亂為由,大力開展整頓,并要求将近三年的各項資料悉數理清,再做彙報。财務部目前人人自危,看到她進來,眼裡都落下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埋怨。攤上這樣的事,下半年估計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那位熟識也貼在她耳邊悄聲訴苦,“我們也是倒黴了,那位太子爺就是下來鍍個金走個場便罷了的,哪個部門不去好,好死不死地挑了我們财務部。虧得人長得眉眼挺周正,哪裡曉得這麼較真。那會計組也真是奇怪,偏偏就丢了那頁請款書。”
南絮心頭微微一凜,從剛才疑惑直到現在豁然。
林立早不休假晚不休假,偏偏今天早上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請假走了,連電腦都沒有顧上關,當時她還以為他真有什麼急事。想在想來,以他跟财務部千絲萬縷的好關系,應該是臨時收到什麼風聲。種種迹象不難表明,她給人當了替罪羊。
“南絮,你現在可以進來了。”
在場任誰都能聽出,語氣可以算得上是相當惡劣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财務總監室門口的ANNY,臉上陰沉得幾乎可以擠出水來,頓時領悟。有傳聞她年底就要調到總部去了,碰到這這攤子事,如果不能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影響了年底績效考核,高升大概率要泡湯的。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
在職場上,原本也就沒有多少溫情可言。
百葉窗拉下的總監辦公室裡面,背對着她們的那個年輕男人,身姿挺拔,站在寬敞明亮的玻璃幕牆前,一邊輕輕松松地比劃着高爾夫球杆子,一邊懶洋洋地說道:“Anny,财務部這邊材料缺失的問題我也在查,可歸根到底,是你們采購部負責審核和請款出了問題,上面的老頭子這麼信任你,要是知道這件事,你猜,他老人家會怎麼想?”
Anny臉色越發難看,轉頭逼向她,“南絮,那份請款書,是你親自找我簽的字嗎?”
她微微直起腰,鎮定回答:“不是,是林組長找您簽完拿給我的。”
“可林立說根本就沒有下過這樣的指令,又怎麼會來找我簽字。”Anny面不改色,繼續聲厲色疾,“撒謊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Anny,”解釋既然到了這個份上,她終于被氣笑了,“如果沒有采購部領導的簽字,怎麼可能通過财務部門的審核,将款項付出去。”
“上周,有人看見你和那個離了職的會計一起出去吃飯,是不是你暗地裡收了偉和公司什麼好處,順便又買通了财務人員?”
南絮簡直無話可說,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道,“有複印件,我抽屜的文件夾裡,有那份簽完字的請款書的複印件。”
其實,她知道說這個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這事擺明了就是一個坑,她隻不過運氣不好,倒黴地淪落成了别人内部鬥争的犧牲品。平時也算千防萬防,處處小心,還是無可避免着了道。現在林立遁走,縱然說清事情始末又如何,在這盤預先就算好了結尾的局裡,她撐死不過就是一枚炮灰。真相如何,對他們來說原本也不重要。南絮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個背過身去,對場内對話漠不關心的男人,心底模糊地笑了一下。社會上總有那麼一些含着金湯匙出生人,打小自帶背景,财富,人脈,他人的命運對他們而言,隻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自然也不覺得心寒。
“複印件?”Anny神色微微一怔,随後又自若狀,“現在連視頻語音都能造假,何況一紙複印件。”
她索性沒有再吱聲。
倒是一直背着她們的那個年輕男人轉過身,輕哂道:“Anny,你确定要這樣做嗎?”
“小榮總,我也是實事求是,錯了就是錯了。”
“也是,林立是你的左膀右臂,換做是我也會丢車保帥……”男人放下手中的球棒,漫不經心地涼涼地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南絮,剛想說些什麼,忽地,那笑便似凝結在嘴角一般,最後慢慢淡了下去。
面前的女孩兒穿着普普通通的公司制服,頭發也規矩地束了起來,越發顯得露在外面的一寸肌膚如白瓷般細膩,遠如青黛的眉下,烏黑的眸子靜得像一水寒潭。
“......我看,這件事情就算了吧。”
“什麼?”
“反正驗收也合格了,公司并沒有實質性的損失。教人做事總歸要耐心些,讓這位南小姐回去吧。”
“小榮總,”這回倒是換上Anny愕然,“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剛才不是還說......”
如早上手機屏幕裡那般俊朗的男人聽到這裡頓了頓,忽地又一笑:“沒什麼意思,就是剛才有人微信我,說是那張請款單的原件找到了,Anny,你确定還要繼續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