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開始微微變化的莫測臉色,有些荒涼的心底就徒然生出了一絲痛快。
準确無誤地掐住别人的短處,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其實,想起那些種種心裡頭還是覺得有點堵的,不過,既然她當時就沒有放在心上,自然現在說起來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傷害值。如果不是今天此人咄咄逼人,她甚至都不想再提起這些。
南絮推開他的手,他也沒有攔她。
于是,她便徑直走開了。
從地下車庫出來,南絮暫時也沒想好到底要往哪裡去,索性便沿着建康往南一直走了下去。反正無論她去哪裡,容嵊也總是也找到了。偌大的S市,有時真的挺像一張籠罩在上空偏偏确實細密又看不見的網。
建康路是S市的老城區,路兩旁種植着高大榉樹,枝繁葉茂伸向碧空,寒來暑往擋雨遮風。隻是時過境遷幾經改造,街景換了一茬又一茬,早就不複當初的樣子。猶記得她很小的時候,就是在這條路上穿着白色的小紗裙,牽住蹦蹦跳跳地去上學。
所以,原本再往前,該有一間小小的幼兒園了。
然後,就不能再往前了。
她忽地幡然醒悟,突地将腳步停了下了。
如果再往前走,穿過馬路走上對面一條稍長的斜坡,再往左邊拐,不出5分鐘就能走出一片城市熱鬧的繁華。在那裡,有幾棟與這座光鮮亮麗的城市格格不入的建築物。灰暗,陳舊,斑駁,仿佛早已被城建規劃遺忘在了角落。
幾乎沒有人會察覺到,建康路一派酒醉金迷的背後,還有這樣破舊的房子。
可她知道。
不僅如此,她還知道最靠馬路的那棟房子三樓上有一個很小的陽台。曾經她總在深夜裡挂着一盞馬燈,一邊溫習功課,等待一個總是夜歸的人。而有一天夜裡,她不但等到了葉懷瑾,還等到了跟在他後的方錦文。
也不知道方錦文是從哪裡知道葉懷瑾住在這裡的,一直拉着讓他不讓走,還扯着他的書包,連說話都帶了尖銳的哭腔。“你說......她到底哪裡好?”方錦文幾乎對所有人都是趾高氣昂,甚至對方輝都算不得多真心,隻有遇到葉懷瑾,或者說為了葉懷瑾,她才會像一隻被剝光了身上尖刺的刺猬,看到幾分真實。
三樓的距離,可以聽到一些,也不是聽得很清楚。
背着單肩包的清瘦少年無可奈何地歎息,聲音也輕得像一團霧氣,“......我也不知道她哪裡好。可能,哪裡都好......”
當生活千瘡百孔,當愛一個人成了軟肋,有的人會一敗塗地,有的人卻咬牙用它打磨成了一副盔甲。她曾經擁有過世界上幹淨極了的愛情,他會愛她的軟弱,也會容忍她的一無所有,他那個時候沒有什麼錢,白天上學晚上打工,卻一心想着将來給她最好的一切。
曾經這兩個字,光聽上去就讓人覺得遺憾。
可她把它們藏得多好。
而此時此刻,馬路對面那個冷冷随行的人也照着她的樣子,停下了腳步。
果然,剛才一出餐廳的陰恻感不是她的錯覺。
“你跟着我幹什麼?”
“毫不容你找到你落單的機會,我怎麼能浪費。”方錦文蠻橫地穿過馬路,無視來往川流不息的車輛,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沒有第三個人在場,葉總算卸下了人前那副假惺惺的面孔,毫無掩飾地對着她透出濃濃的恨意,“既然容嵊都這樣把你放在手心裡了,你為什麼還要得蜀望隴,貪得無厭地扒着葉懷瑾不放?”
“我扒着葉懷瑾不放?”南絮冷笑一聲,沒有慣着她,”葉懷瑾那麼一個大活人需要你這樣全無死角的跟蹤嗎?少做一點多此一舉的事情吧,要不然日子是過不舒坦的。”
“那天的事不是我安排的,不要算在我的頭上。”方錦文不屑一顧地瞟了她一眼,嘴角還是挂着冷笑,“我沒有多少心思對付你,而且事到如今,你早就不是我的威脅了。葉懷瑾到底有多恨你,你難道不清楚嗎?”
這倒是實話。
“既然你都清楚,來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