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淩宇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意識到許池要跟他離婚的真相。
不是因為他的冷漠忽視,而是嫌棄。
嫌棄這個詞,對陪在身邊十年,曾經深愛過的枕邊人來說,是多麼巨大的傷害。
淩宇想否認,但他腦海中浮現出的,是許池在電話裡跟他提離婚那天。那日他的司機有事,他給許池打電話,讓許池來接他。當時的他言語冷漠,頤指氣使,全然不像是對着另一半。
許池是他曾捧在心尖上的人,什麼時候成為了他可以随意作踐的仆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将許池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甚至覺得自己還跟許池在一起,對許池是一種恩賜?
當淩宇徹底扯下心底對自己的那層美化的布料之後,真實卑劣的自己終于徹底暴露出來。
想到他跟駱川說的這些話都被許池聽見了,淩宇止不住的心慌,可他不敢回頭。
他怕看到許池的眼睛,那會讓他無地自容。
淩宇因為精神極度緊繃,臉上的表情顯出幾分猙獰,駱川吓了一跳,以為他是心思被戳破感到難堪,便安慰道:“你别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而且提離婚的是許池,就算你們結束了,旁人也會覺得這是許池的問題。”
淩宇終于聽不下去了,他竟然被這樣的貨色喜歡,他覺得惡心,這是他的恥辱。
忽地,淩宇注意到駱川的視線不引人注意的掠過他,飄到他身後。
駱川的唇角自以為不引人注意的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淩宇猛然驚醒。
他明白了駱川為什麼會在今日出現在這裡。
駱川是故意的。他知道許池今日回家,所以他登門,故意把剛剛那些話說給許池聽。
駱川本有些得意,但不等他收回目光,就被淩宇抓住衣領狠狠丢了出去。駱川踉跄幾步,懷中玫瑰險些脫手,他有些狼狽的站穩。
淩宇盯着駱川,帶着滿腔恨意,他近乎惡狠狠地說道:“滾!我永遠不會接納你,我也不會離婚,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出現,你讓我作嘔。”
駱川的臉色瞬間慘白,他不明白淩宇為什麼要這樣。他明明不愛了,為什麼不放手,為什麼還要擺出這樣一幅難過的表情。
淩宇重重關上房門,覺得還不解氣,他聯系了保安,讓他們過來把駱川趕出去。
做完這些,淩宇對着門闆深呼吸,他發現自己依然沒有勇氣回頭。
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一切都完了。
淩宇頭腦還有心緒都是亂的,他的指尖都發涼,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跟許池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他還有挽回的機會。淩宇對自己說,他們十年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許池還愛他,他還有機會。
淩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卻發現許池站在客廳,還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背對着他,并未轉身。
許池的背影看起來實在清瘦,透着一股孤獨絕望的味道,淩宇不由感到一陣心慌。這個時候他再也顧不得想些什麼,快步走過去,繞到許池面前,就見暖黃色的火光也沒能給許池蒼白的臉色渡上一層暖意。
許池的眼神尤為平靜,平靜到仿佛沒有聽到駱川剛剛跟他的對話,但怎麼可能呢。
許池的平靜讓淩宇心慌,他甯願許池打他罵他,質問他,也好過現在,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淩宇拉着許池的手跟他解釋,他道歉,認錯,發誓他們可以回到從前,但他絕不承認剛剛駱川說的那些。
淩宇知道,他一旦承認,他跟許池就徹底結束了。
在一起十年,淩宇對許池是十分了解的,許池對感情的要求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他不能容忍他的愛情存在任何雜質,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背叛。
許池掙開淩宇的手,手臂在輕輕顫抖着,門外男人說的那些,許池并不知情,但是近兩年來,他也從淩宇的态度中感知到了一些,他猜得到,隻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确的說出來。
許池原本以為,淩宇的改變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還天真的想要給自己保留最後一絲體面,但現在看來,其他人早就看出來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他這些年的付出就是一個笑話。
許池也有着自己的驕傲,他憑借一己之力從貧困的農村考出來,他是一路拿着獎學金的優秀學子,就是畢業了,也是進入知名的企業工作。如果不是他主動辭職,他的發展未必會比淩宇差。
因為身世的緣故,許池格外渴望愛。他以為愛可以撐着他,無論怎樣都可以,事業也好什麼都好,無所謂,隻要他愛的人好,他怎麼樣都可以。
但他從未想過,那些鄙夷,那些輕視,那些傷害,全都是被他視為摯愛的淩宇帶給他的。
他憑什麼呢。
淩宇憑什麼呢?
就因為自己愛他嗎?
許池第一次開始審視自己的這段感情,他全無保留,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濃烈不顧一切的愛,是否值得。
曾經的淩宇值得他付出,現在的淩宇,還值嗎?這個問題冒出來的時候,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許池感到呼吸不暢,想吐。他想到網上有個很火的問題——有沒有哪個瞬間,讓你覺得你愛過的人很惡心?
曾經許池覺得惡心這樣的字眼,用在所愛的人身上實在太過殘忍和無情,但是現在,許池承認,這種情況是真實存在的。
現在的淩宇,讓他感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