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曦擡起頭,也不知是在跟誰說,她沒看宋涼或是昭月中的任何一個,像是單純地重複這句話:“我真的不知道。”
昭月蹲下身,輕聲問:“殿下……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葉曦又沉默了。
葉曦嘴唇動了動,但每次都沒說出話來。
昭月往前湊了湊,手搭在葉曦肩上:“殿下?”
“我記得洛兒。”葉曦道,“我一直以為他被送出宮去了。”
隻短短相處過一天的玩伴,葉曦也沒有那麼在乎,但不在乎卻不代表想聽到對方的死訊。
并且這個死,還和自己有關系。
她印象裡那是個膽子很小的小孩子,人家先在那裡玩的,葉曦過去了,他卻吓得要跑。
葉曦一個人,待得無趣,索性把人叫住,分了他點心,要他陪自己玩了一下午。
但後來她就沒見過了。
似乎隻在某次突然想到時随口一問,那時候他們是怎麼同她講的來着?
他們跟她說,洛兒的親爹娘找着了,王公公割愛,把孩子送回去享福了。
她不關心是哪個王公公,也不關心洛兒的身世背景,隻聽人說是被親爹娘接走了,還覺得挺好,之後再也沒問過。
結果呢?原來不是享福,是丢了性命。
這事兒要推斷其實也很好推斷。
她小時候還不懂事,黏着燕帝這個父親多些,二人之間感情也就深些,燕帝待她也就更好。
所以從表面來看,她那時候真是宮裡頂頂金尊玉貴的公主,好多人上趕着巴結她。
但她得勢,也容易生出些不懂事的惡仆。
比如嫌棄洛兒礙事,覺得自己是長公主的奴才,想借此耍耍官威的,太正常不過了。
到最後失手殺了人,又爆出名号,說:“我是長公主的人。”
那時候誰會因為一個太監的幹兒子和這人去争辯?
就算王春忍不了,去告到燕帝那。
燕帝也頂多是懲罰了那害人的奴才,不會讓葉曦知道這件事。
可偏偏害人的那個用的是葉曦的名号,入手于是這件事就成了王春心裡怎麼也拔不出去的一根刺。
這根刺往肉裡紮,到最後鬧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葉曦深吸一口氣,沒有多作解釋,而是問:“他撞死之前,有沒有提起什麼未了的心願?”
聞言,昭月輕聲道:“他想和洛兒葬在一處,每逢佳節或是洛兒生辰,要我們帶上些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去看看洛兒,最後給洛兒供盞往生牌位。”
葉曦聽了擺擺手,道:“罷了,反正人也死了,不過求的這些,便按他說的做吧。”
“是。”昭月宋涼垂首應下。
“你去忙你的。”葉曦對宋涼說,轉頭又看向昭月,“你留下,我有事同你商議。”
宋涼不敢耽擱,走的很快,得把這事兒好好收了尾才行。
昭月則走近,等葉曦發号施令。
葉曦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手心向下一摁,道:“坐吧。”
她說坐,昭月就坐下。
葉曦狀态不對,昭月便沒有貿然開口,隻靜靜等着。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葉曦深吸一口氣,像是調整好了。
她主動挑起話題,道:“我不想再等着了,是時候派芮将軍出去,讓對面兒活動活動筋骨了。你說呢?”
昭月心中微微一頓,道:“若看時機,其實現在不宜開戰。但殿下做了決定,必是有自己的考量那就全憑殿下做主。”
葉曦贊許地點點頭,道:“聰明。打當然不可能真打,我隻是想看看,傳聞中的寶庫到底有什麼貓膩。隻是宗望忒會選地方,那一片全都被他的人搶了過去,實在不好入手,不如打起來,叫他們自顧不暇,我趁亂帶人混進去。”
聞言,昭月猶豫一瞬,道:“怕是不容易。雖然武将未必真心聽宗望的,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們肯定會放下心中芥蒂,共同商議,不會那麼容易上當。”
“那就惹急他們,叫他們沒空商量,全憑一口氣地往過闖。”葉曦微微一笑,問,“可明白了?”
昭月嘴唇微張,思索兩秒,嘴比腦子更快地吐出兩個字:“定王。”
“對。”葉曦肯定道,“定王。”
這些人相聚便是因為定王,定王雖死,但在他們心裡就好像是他們武将的代表。
因為定王善待他們,所以讓他們覺得定王有不一樣的意義,所以侮辱定王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于侮辱他們自己。
一旦葉曦這邊放出對定王不好的言論,那些人還顧得上宗望嗎?
怕是全都按捺不住殺過來了。
至于外界會怎麼說葉曦對待她這個叔叔,這都不是她現在需要考慮的,她現在隻要弄明白那個寶庫裡到底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