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葉蘆視線在王青山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在認真想這個人是誰。
很可惜,最後葉蘆搖了搖頭,說:“我不記得。”
不記得,那就不可能是他後來裝瘋賣傻時發生的事兒了,是葉蘆真的在那段灰暗時光裡,見過王青山一面。
王青山陷入沉思,他想了好半天,才道:“那時候宗望請了滿城的大夫給您瞧過病,但最後都說不出什麼來。有個跛腳的老大夫跟我們說治不好了,但能開藥,讓您情緒穩定些,宗望是當着我們的面兒答應的。可我當時觀二人神色,卻像是早就認識,便多留了個心眼兒。”
葉蘆微微一愣,不明白王青山在說什麼。
王青山眼中似有憐憫痛苦,最終這些情緒都化作一聲歎息:“我後來買通了府裡的人問過,早就見過那跛腳老大夫來送藥。所以我臨别之際,又買通了那老大夫,讓他換一副方子,卻不能讓宗望看出來……郡王如今,病可好了?”
霎時,葉蘆隻覺得渾身發涼,手指發麻,仿佛全身血液倒灌直入腦中。
什麼意思?
昭月眼中也滿是震驚,一開始聽她确實不明白,直到王青山問出最後一句,昭月才回過味兒來。
或許葉蘆的瘋症不隻是因為他長期在那樣的環境下熬出來的,還有宗望刻意為之的手筆。
思及至此,昭月瞬間倒吸一口涼氣,感覺隐隐有一條線能将這一切都串聯起來。
但她現在想不到,越想越糾結,越想越怕。
越糾結越怕,就越想不到。
葉蘆此時狀況卻不太好,他難以置信的看着王青山,嘴唇顫抖,似有話想說。
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叫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狀,王青山有些愧疚地低下頭去,低聲道:“對不住郡王殿下……”
他有太多顧慮,那時候宗望還是合作關系,他不能、也不敢去質問。
何況問了又能如何呢?宗望若是想做,誰攔都沒用。
他也不可能冒冒失失地把葉蘆帶跑。
或許在清醒狀态下的葉蘆能明白王青山的不容易,可現在卻不行。
他隻是覺得難以置信。
王青山當時察覺出來不對,那是不是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的人?
那麼多人都察覺到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救他。
他就那麼該死嗎?就一定要成為這些人争鬥的犧牲品嗎?
他們嘴裡不都念着,他的父親對他們有恩,要好好善待他嗎?
怎麼這所謂的善待,就是把他當作一隻籠中雀,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擺弄嗎?
葉蘆覺得喘不上氣來。
昭月眉心微蹙,上前輕輕喚了他一聲:“郡王……”
葉蘆卻沒有應下,他面無表情地盯着一個地方許久——也可能是什麼都沒有看,隻是不知道該做什麼。
漸漸的,他心緒反倒平複下來了。
他問昭月:“你們留着我是做這個用的,可如今你們的事情辦完了,你們想要的也得到了,往後是不是就沒有用了?”
昭月無言。
葉蘆也不需要她說什麼,他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們想要的都得到了,那待事情結束之後,昭月大人可否為我求一份恩典?叫長公主對外宣稱,西平郡王已經死了,放我離去。”
葉蘆突然就想通了,他不想留在這溫柔富貴鄉了。
或許将來定王平凡,他的日子會比現在好上千百倍,但是太沒意思了。
所有人,對他好不是因為他是他,利用他也不是因為他是他,他們還把他當成一個象征,一個附屬品。
葉蘆求昭月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他不覺得葉曦會那麼輕易放他離開。
定王若能平反,那自己的存在于葉曦而言就是一個頂好的東西。
是的,東西,甚至不能說人,隻是一個彰顯皇恩浩蕩、博一個好名聲的工具。
實在是太沒意思,葉蘆有些倦了。
他自己提出要離開,葉曦未必會同意,可能一拖再拖,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但昭月給她賣過命,她總不能翻臉不認人,要賣這一個面子。
昭月有些遲疑,卻聽下一秒葉蘆對她無比認真道:“昭月大人,我記得您說過,您會在長公主面前保我一條命,但現在我不要這條命了,我想要自由。”
昭月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選擇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