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檢查完自己一天沒見的愛人,這才悄悄地将提了一天的心放下。
“你怎麼會過來?”顧寒是真的沒想到,因為他沒有和夏霁說他今晚去驿館。
夏霁笑了笑,俯下身與顧寒頭碰頭,輕輕地說:“皇兄讓我來看一下秦王殿下死了沒,順便也讓我出一口惡氣,然後承了他的情,繼續為他做牛做馬,感恩戴德。”
顧寒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聲音也故意拖長:“好吧。”
夏霁輕吻顧寒的額頭,算是安慰。
教訓完人的李知淮看着兩人在那膩歪,突然間就明白了李立晔口中的傳聞是怎麼回事。但對于她來說現在是正事更重要,這關乎她的以後,她的命運的走向。
“裕王殿下,本宮初到祁靖,人生地不熟的,不知殿下能否告知一些需要注意的。”
李知淮的問題引起了顧寒和夏霁的注意,夏霁正要開口卻被顧寒扯了衣袖,又知趣地不說話了。
“敦肅長公主,久仰。”顧寒先是和李知淮打了個招呼,又接着說:“公主殿下想知道什麼,也可以問我的。”
“金眸……你是顧寒!”李知淮驚歎,果真如傳聞中一般好看:“顧将軍,本宮已知母妃為你所行之事,母妃欠你的是救命之恩,這筆債本宮自會擔起,隻是,本宮也有一事說明,若顧将軍想要本宮替你探聽永宜帝身邊的事,那是另外的價錢。”
顧寒惋惜地搖頭,笑說:“看來花貴妃是威脅不到殿下了,那我就是要殿下去探聽消息,又是什麼價格?”
李知誰淮過頭忽得不作答了,反倒是李立晔叫道:“你要嫁給永宜帝為妃?可我聽說那個張氏不是好對付的,你,你有把握嗎?”
“不用你管。”李知淮看了李立晔一眼,又轉頭看向顧寒:“本宮要你在事成之後放本宮南下,且本宮必須活着。”
李知淮卸下了十六年的僞裝,她渴望自由,為此可以抛下一切,所以她說:“如若本宮沒有猜錯,裕王殿下志在謀取天下,可殿下與顧将軍成雙入對,若殿下不娶妻,不生子,那殿下就需要一位儲君。”
夏霁見她将火點到自己身上,也不得不開口:“貴妃是聰明人,單憑儲君這一條,貴妃在宮中的安全,本王可以作保。”
“事成之後我助你假死脫身,天大地大,娘娘想去哪就去哪。”顧寒在這時突然盯着李知淮,眼中露出的是殺意。
“但隻有一點,從那以後你不得與儲君相認,不得踏進京城半步,娘娘要是起了什麼别的心思,也别怪本将軍不念舊情。”
李知淮被顧寒的殺意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勉強穩住聲線:“将軍放心,不會有那一天。”
但顧寒垂下眼眸,不答,顯然是不信的。
“娘娘想遊曆天下,心中有大好河山。”夏霁出聲打破沉下去的氣氛:“隻是娘娘此番入宮不必有顧慮,您隻需提防皇後便好,還有就是秦王殿下,過幾日便要搬去城郊的皇莊休養。”
李立晔一臉的茫然混着疑惑,李知淮眉頭挑了一下,屋裡一時靜得令人害怕,冷汗爬上了李立晔的後背,讓他在暖和的屋裡打了一個激靈,接又對上了顧寒略顯憐愛的表情。
夏霁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拿起床邊小桌上的兩個倒扣的小杯子,倒了水後分了一杯給顧寒,自己隻是輕抿一口潤潤喉,接着說:“那皇莊原先是本王的産業,但現在本王把莊子轉過了顧寒,裡頭的仆役、下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平時有什麼事可以讓下人傳消息出來。”
顧寒在夏霁幾句話的空檔裡喝完了水,笑說:“當然秦王殿下自己也要把眼睛擦亮了,别讓那些“外人”混進了莊子,那是很危險的。”
“好啦,你别吓他。”夏霁假裝勸道,實則暗中拱火。
果然,顧寒說:“不要,你不覺得很好玩。”
李知淮暗自認為夏霁是因為自己剛剛把他拖下水而伺機報複,報複在李立晔身上,李立晔看到顧寒笑起來時咧開嘴露出大白牙,害怕的默默抱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這廢物……李知淮扶額長歎,轉身對顧寒他們說:“時辰也不早了,顧将軍身體不好,不如就早些回去吧。”
“也成。”
顧寒也确實有些累了,他站起身打了個哈欠,眼角溢些許淚花,懶洋洋地說:“那我們先走了,還有,我現在叫梅叁,下次見面可以叫我梅公子。”
北方的春天還是很冷,風還是很大,将隻挂有幾片苟延殘喘了一個冬季的枯葉從枝上吹落,葉子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顧寒從未見過這麼破敗的春天,他和夏霁共乘一輛馬車,默默體會着經年的暗傷對他的報複,不動聲色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夏霁察覺到了顧寒的異樣,放下手中的書冊去問顧寒:“是腿又疼了?”
顧寒搖頭,他打算用聊天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沒,隻是覺得李立晔被他的二哥保護得太好了,陳皇後對他的排斥既是在幫李立衍,也是在害李立衍。”
“怎麼說?”
“這其實不好說,”顧寒擡頭看向東頂,想了想,“我隻能說皇後當年執意想要一個公主,是為了以後下嫁朝中大員,獲取他們對李立衍的支持,但偏偏李立晔是個男子。如果李立晔有野心,長成之後有手段,但那個位子隻有一個,陳皇後不會願意看到那個局面發生。”
夏霁點頭:“确實,這樣的結果隻會兩敗俱傷,無論任何一方穿上龍袍,那都是元氣大傷,更何況陳皇後其實已經将寶押在了李立衍身上了。”
所以陳皇後知道了她的小兒子要求祁靖為質時其實是暗松一口氣的,她甚至希望李立晔在祁靖待到李立衍登基之後再回去,或者也不用回去了……
可憐的李立晔,從生出來的那一刻就注定他是個棄子,但李立衍在信中告訴顧寒李立晔是如何的混帳。
“那是因為他無人教導,一個不被看好的皇子,隻會落得這個下場。”夏霁又将話風一轉:“當然,多虧了他還有個疼他的二哥,不然大元的局勢可不好掌控。”
顧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所以我才說這會害了李立衍,一個帝王,他可以坐擁萬裡江山,可以手握大權,可以有重臣名将,可以有美人嬌妾,但唯獨不能有把柄,尤其是落人手中被人牽制的把柄。”
夏霁的眉梢跳動了一下,他沉默地看着顧寒,摸不清對方是什麼意思。
但顧寒卻對他眨了眨眼,笑着繼續說:“龍可以有逆鱗,不能有軟肋,因為逆鱗是龍的底線,是最硬的鱗片,而軟肋隻會讓龍萬劫不複,跌落神壇。”
夏霁這才聽出了顧寒是什麼态度,但縱使内心波濤洶湧,面上仍然八風不動,他不依不饒:“所以呢?”
他要顧寒親口将答案說出來……那一刻的夏霁蛻下了溫和的假象,他是貪婪的蛟龍。
顧寒看到他眼底閃爍的光芒,開口道:“夏雲徹,我會是你的逆鱗。”
從這一刻起,貪婪的龍與兇惡的狼,他們同舟共濟。
“憑什麼,憑什麼!”張柔兒低吼着,擡手砸碎了她平時插花的花瓶。
花瓶的碎片飛濺起,劃傷了跪伏着的貼身宮女的臉,血絲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娘娘,三思而後行啊!尚書大人也是為了您在陛下心中的印象而出此下策啊。”貼身宮女的聲音很穩,她的神色是習以為常的麻木。
張柔兒冷呵一聲,聲音尖銳刺耳:“為了本宮?婷兒,你是本宮從府裡帶出來的,你會不知道我的父親,他的眼一慣隻有張家嗎?”
婷兒沒有說話,或者說疼得說不了,因為張柔兒捏着她的臉讓她與自己對視,而金制的護甲正巧刺進了花瓶碎片留下的傷口,血流了出來,映在柳兒白皙的臉上有些刺眼。
“那你說說,本宮現在應該怎麼辦?”張柔兒看到醒目的紅色,有些回神。
“尚書大人說,元貴妃的根基在大元,娘娘不妨試着拉攏元貴妃,因為元貴妃在宮中隻能依靠陛下。”
婷兒話剛說完就被張柔兒甩了出去,張柔兒大叫道:“拉攏她,倒不如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