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宜帝在吉祥尖利怪異的聲音中壓下心中的不安,轉身走向了正殿中,也就忽視了吉祥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殿門關上,殿内隻有夏雲和李知淮兩個人,這是夏雲待意安排的。他看向站在殿中央的身着代表着皇室裡最高權力與地位的女人才能穿的明黃色的鳳袍的李知淮,突生一股欣慰和歉意。
因為他讓李知淮穿上了鳳袍,這是他不顧禮部尚書于春年的反對而做出的決定,但也就隻能如此了,夏雲不可能再違背祖訓封李知淮為皇後,他隻能擡她為皇貴妃,掌風印,理六宮之事。
李知淮走上前,擡手撫上夏雲的臉,精緻又端莊大氣的妝容襯得李知淮是越發明麗,而此時的她笑語媽嫣,說:“陛下,不用這樣,我不想讓你為難。”
“無礙,朕不會因為這些事而感到為難,朕是皇帝。”夏雲将自己臉上的手拉下放在手中,牽着李知淮來到了桌前,兩人一起看着桌上的鳳冠,夏雲說:“朕為知淮配冠,知淮從此就是朕的皇貴妃了。”
李知淮以袖遮面,笑得微眯的眼睛看向夏雲,嬌嬌地說:“那知淮是很有福氣的,能站在陛下身側,為陛下分憂,知淮是該知足的。”
夏雲将桌上的鳳冠拿起,聞言就在李知誰的額上親了一下,親在了那個大紅色的花钿。然後将鳳冠扣在了李知淮的發間,看着這個可能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柔聲說道:“聯向你保證,隻要朕在,你就是祁靖最高貴的女人,一國之母。而且,若你此胎為男孩,那他就會是祁靖太子,朕會自教導他長大成人,擔起坐上皇位的重任。若是個女孩,那她就是全祁靖最尊貴的長公主,有和皇子一樣的權力。”而他向李知淮伸出手,掌心向上。
這是夏雲身為一個皇帝,在私欲與皇權中能做出的最大偏袒,因為他愛李知淮,雙眼被蒙上地向那個女人走去。
而李知淮也配合着夏雲對他們兩個關系的幻想,将手放在了夏雲的掌心裡,下一秒就被夏雲握住。紅燭搖動香爐中煙氣袅袅,他們在這大殿中執子之手,相顧無言,好似帝王家中一對對怨偶中的唯數不多的佳話,可以流傳千古,供世人傳唱。
但諷刺的是在其中的一個從未改變的詛咒,夏雲為張家的權力而做出了讓張氏誤以為兩人是兩情相悅,而現在又重蹈當年的複轍,李知誰為了她所渴望的自由,欺詐了夏雲,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的愛情故事。
“哈哈哈,真是感人啊。”一道蒼老尖利且刺耳的聲音從殿後傳來,永宜帝覺得那聲音非常耳熟:“這可真是金玉良緣啊,皇上,可真令人感動。”
一個身影從殿後走出來,那個弓着身,低着頭但聲音裡恭敬卻消失燈的身影,讓永宜帝瞪大了眼,聲線有些打顫:“吉祥,你是吉祥,你是什麼意思,造反嗎?”
因為吉祥從陰影緩緩走出,而随之而出的,是密密麻麻的雪白的刀光。
吉祥面容扭曲又恢複平靜,随即又猙獰地笑了起來:“違反?我當然是在造反,陛下,既然你剛剛說出立皇貴妃的腹中子為儲君,那就好了,您嘛,也就不用留了。”
什麼意思?!
永宜帝的腦海中驟然升起一個念頭,張企身為一個總督都能被狄族人取而代之,而吉祥這麼個沒落的老太監,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替換?他邊想邊站到李知淮的身前,而李知淮也下意識的抓住了那龍袍的袖子。
吉祥也在此時從袖中取出一卷聖旨,放在了桌案上,隻将筆墨備好後對永宜帝高聲說:“請陛下寫下立遺腹子為儲君的聖旨,立咱家為司禮監秉筆大監,持監國權。”
“怎麼,你不過隻是一個太監,還妄圖染指那九重巅的權力,誰給你的膽子!”永宜帝暴喝出口,但吉祥卻不認為意,他隻是搖搖頭、語氣淡淡地說:“多說無益,陛下,請上路吧。”
說完他就做了個手勢,下一刻刀光從陰影中揮向永宜帝。永宜帝下竟識擡手一擋,然後将李知淮向後一推,抱着用一隻手換一個機會一樣,大喊道:“快跑,快出去叫人——”
可下一秒殿門就被推開,一把長刀穩穩地從永宜帝側臉過,緊接着就傳來利刺破肉的聲音。永宜帝轉頭一看,就見顧寒一個閃身沖在了自己的面前,同時左腳往陰影裡一蹬,一隻手将刀往外抽出,拿刀的刺客就飛了出去。
裕王夏霁也在這時人門外走進,大聲說道:“臣弟駕來遲,還消陛下恕罪。”而他身後蜂擁而直的金吾衛也順着他的話說了一句“救駕來遲,還請恕罪”。
而面前持刀的顧寒才是給予了永宜帝底氣的人,所以他對着顧寒下令道:“梅卿,将吉祥拿下。”顧寒一甩長刀的血,頭也沒回地吩咐道:“來人護着陛下與娘娘避禍,其餘随本總督一道,活捉逆賊。”
活捉逆賊四個字對于這些金衛來說就一個擺在眼見的功勳,所有人在同一時間抽刀擺足姿勢,跟着顧寒往前沖去,而永宜帝他們也在其他護衛的護送下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現場隻留下了金吾衛還有裕王。
顧寒揮刀沖向吉祥,想擒賤先擒王,可沒想到一刀出去卻打個空,吉祥一改年邁的作風,身手靈活地躲開顧寒向後一跳冷笑着摘掉臉上的人皮,那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有着異族的風味。
“我知道你,梅叁,”那名年輕男子站直身子,矮短的太監袍子底部在室中搖擺,露出一截的小腿,“那個被海德拉從血蠱口下救走的中原人.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牙利."
"牽會了,黑巫一族的少族長."顧寒不再開口,而是将斷雪刀緩緩抽出,而牙利卻突然近身一手壓住了即将出鞘的刀,在顧寒提刀砍人時小聲說:"顧小公子,請住手吧."
你......"殘梅刀刃停在牙利的脖間,隻差一點就砍了下去,伴随着的是顧寡那雙金子般的眼睛中的驚異.
但牙利不為所動,他的神情很平靜,也用淡淡地語氣回答了顧寒還未出口的問題:"你也許騙過很多人,那些從未踏出自己的家門的中原人是不了解你們白巫一族的,但我不一樣,"他略帶嘲諷地笑了下,"我熟知你們的一切,你的這雙眼睛隻有神女及她們的後代才會有,所以,你現在可是白巫一族的神子."
空出來的一手突然在顧寒的胸前猛得拍一掌将兩人的距離拉開,然後高聲說道:“别擔心,總督大人,這次是我們棋子最後一次與你們打交道了,鬼知道你用了什麼的手段,讓巴彥淖爾那個蠢貨說要光明正大的與你在戰場上見一見。你現在救駕有功,但又放走了我這個棋子頭頭,在加上邊境不穩,你們的那位皇帝一定會讓你在邊境戍邊報國,不用謝我,再見了。”
顧寒的臉陰得快要滴水了,而牙利卻跟沒看到似的吹了個口哨,而此時與金吾衛對打的錦衣衛突然全部停止動作.而這個怪異的舉頭讓在場所有的金吾衛頭皮發麻,害怕的都往後退了幾步.
"總督大人,再會."說完牙利的身影退回黑暗中消失不見,而在場的錦衣衛們驟然倒地,面部發青發黑開始腐爛,而在他們的口鼻中跑出來一縷縷的黑線,然後全部化成一灘黑水.
面如臨大敵的顧寒都準備放血了,地上的黑水卻讓他臉色一變往外面跑去,但那個跳躍的身影早已隻剩下芝麻大小.顧寞張口無聲地罵了句什麼,将刀收回鞘中.
夏霁從門旁走到顧寒身邊,伸手拍丁拍顧寒的肩,又向後滑到背部才收回手,這個動作帶安撫的意味,但在王宏和王齊這樣的知情人眼裡,就未免有些别的意思了.
餘怒未消的顧寒壓下火氣,擡手做了個動作,沒有回頭就說了句:"收隊,回金衛大營等我."然後就和夏霁一起往永宜帝現在所在的偏殿回複皇命.
永宜帝被近來接的連三的行刺吓得面色鐵青,當然也有氣的.等他聽說顧寒沒把刺客的頭子拿下時,直接将桌上的茶盞掃到了地上,而這時外面通傳,說是梅總督與裕王求見.
"讓裕王進來,"永宜帝頓了下,他很将滿腔的怒火撒到顧寒,但他不能,"還有,梅總督今天辛苦了,讓他回去休息."因為顧寒是自己新提拔的自己人,如果就這樣打壓下去,隻會傷了後來人的心,讓他們望而生畏.
殿外站着的夏霁已經料到了殿中人心中所想,再加上内侍出來說隻請了裕王一人,并讓顧寒四去休息,隻讓夏霁對永宜帝的殺心再添一重.
"殿下,那臣就先回去了."顧寒而上不顯,但話裡話外都是對永宜帝的不在乎以及對夏霁的尊敬,這讓那名傳話的小内侍心下一驚——
當朝新貴竟站隊了裕王!
而那位裕王此時面色平淡且還有不易察覺的心疼他先是往階上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往後看了一眼顧寒,而顧寒沖他點了點頭,一隻手搭在刀柄上走了,這個利落又潇酒的背影落在夏霁眼底就向一塊石子掉進了水中,激起了千層波紋.
沒有人明白顧寒那句話完竟意味着什麼,但夏霁的眼睛一閉睜之間,過去的事就會有了個了斷,而一個新的王朝也即将開始,
顧寒想讓夏霁幹幹淨淨成為這世間的九五至尊,但夏霁卻認為有些事還得要自己動手于是也就有了接下來的一幕
在夏霁進偏殿還未關門時,永宜帝突然鼻間出血,而他想探出手去查看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怎麼也動不了了,而且渾身上下都開始抽搐.
這位祁靖王朝上将私欲與權力渾雜在一起的皇帝在昏過去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着急跑過來的夏霁與小内侍,他們臉上的表情太逼真,而永宜帝帶着疑惑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