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世子處死了那兩位将士。”
“是啊。”
蕭淳将背脊放松了些,手肘置于案幾之上,伸手抵在腦側,另一隻手輕緩地敲着桌案,眼神玩味地看向謝扶:
“不是謝校尉說要嚴懲二人嗎,如今吾将二人處死,便是嚴懲。”
“在下是讓那二人道歉,并未說過要其性命。”
“呵。”
蕭淳聞言,唇間洩出一絲低哂,眼中難以置信道:
“大梁就是如此治軍嗎?下等士卒非議帝妃,隻是道歉便能草草了事?”
蕭淳惋惜地搖了搖頭:
“若當真如此,也難怪梁軍最終敗給了大昭。”
“在下先前聽聞淳世子治軍森嚴,軍中将士想來絕不敢忤逆世子,既如此,那二人莫不是嫌命不夠長,膽敢在世子眼底下非議帝妃?”
聽出此話在暗示那二人之舉乃自己授意,蕭淳眼中不由一暗:
“謝校尉慎言,畢竟沒有證據之事可不能亂說。”
“未經得證之事在下自然不會亂說,隻是如今軍中人皆在議論此事,污蔑在下與夫人間的清白,莫非世子要像殺死那二位将士一般殺盡營中衆人嗎?”
蕭淳身形一僵,不曾想竟被謝扶将了一軍,當下坐直身子,冷笑道:
“沒想到謝校尉也有一張巧舌,既然校尉如此執意,也罷,來人...”
隻見一人走了進來:
“末将在。”
“吾問你,你可曾聽說近日營中流出了些傳聞?”
“...末将愚鈍,不知世子所說傳聞為何?”
蕭淳聞言看了眼謝扶,而後氣定神閑地繼續道:
“可有關于右夫人的傳聞?”
“并未。”
話落,蕭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沖着謝扶示意:
“謝校尉也看見了,吾随便喚個人進來,卻未聽說有關右夫人的流言。”
話落,蕭淳意有所指道:“想來是謝校尉太過緊張右夫人了,畢竟人常說...關心則亂。”
謝扶聞言目光微凜,衣袖中的手不由握住,開口道:
“世子既能問詢,在下這裡也有一人...”
謝扶微躬身,後退着出了營帳,片刻後複又走了進來,隻是身後還跟着一人,在行至營中後,謝扶再次曲身,向蕭淳道:
“不若世子聽聽看此人如何說?”
話落,謝扶轉身看向身後,問道:
“你且将方才對我說的話同淳世子說一次。”
那人何曾見過如此大陣仗,看見座上的蕭淳時周身忍不住打顫,而後猛地跪了下來,伏身叩地:
“小人蒙暖,見過淳世子。”
蕭淳看着伏地之人,良久後并未能想起軍中有這樣一人,故而問道:
“你在軍中任何職?”
“...世子折煞小人了,小人并非軍中将士,隻是負責打理馬廄罷了。”
原來是馬奴。
蕭淳微哂,那便更不足為懼,西魏與大梁不同,西魏良駒遍布,故而并不重視馬政,是以馬奴身份低微,多出于窮苦之家,無權亦無勢,隻能伏地做小,方得以苟活。
思及此,蕭淳唇角微揚:
“你既認識吾乃世子,那接下來的問話,可得仔細回答。”
“...是。”
“你可曾聽說近日營中流出關于右夫人的傳言?”
地上之人身形一僵,原本顫抖的身子滞在原地,蕭淳見狀笑意更甚,口中鼓勵道:
“不必害怕,如實說便是。”
“...是...回世子,小人的确聽到了些傳聞。”
話落,蕭淳目光一怔,顯然沒料到這馬奴會在如此說,薄唇緊抿着不語,一時間,營内一片寂靜。
見蕭淳神色不明,謝扶突然開口,看向地上的蒙暖,追問道:
“傳聞是如何說?”
蒙暖顯然被蕭淳之舉所攝,一時間不知是否該如實相托,這時謝扶的一句話打消了他的顧慮:
“你且安心,方才淳世子說了,不必害怕,如實說。”
蒙暖聞言眼中一亮,而後娓娓相告:
“...是,前幾日世子處死了兩位将士,聽聞是因辱沒右夫人之故,故而營中傳聞右夫人是在以身份壓人,緻使二人喪命,且......”
“且什麼?”謝扶問。
“且有人猜測...右夫人與那位梁人校尉乃舊識,饒是被非議也要救下此人,更有甚者還說.....”
“閉嘴!”
眼看着蒙暖還要繼續開口,蕭淳連忙厲聲喝止。他的确希望玉涼聲名狼藉,可若此流言是從軍營中傳出,自己也難辭其咎,何況眼下還有謝扶這個梁人在,那些污穢之言便決不能再說。
惡狠狠地瞪了眼謝扶,蕭淳胸口那陣怒火騰然升起。偏此事如今已陷入兩難,有蒙暖的話在此,他便不能稱此事為假,可若承認此事,莫不是當真要将營中非議之人殺盡。
思及此,蕭淳目光狠厲地看向謝扶,咬牙道:
“謝校尉這是要插手吾軍營中事?”
“世子說笑了,在下乃梁人,又是戰俘,如何能有資格議論西魏軍營中事...”
謝扶見狀微躬身子,拱手向蕭淳行禮,在其厭惡的目光之下,緩緩開口道:
“不過此事既然牽扯玉涼夫人,不若請其前來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