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高懸于空中,月光溫柔傾灑下來,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水。
少女手背發青,兩手緊攥住欄杆,立在橋上垂眸凝着一個個後浪把前浪吞噬,晚風吹過,被束縛在發圈裡的馬尾輕輕飄起。
她閉上眼,方才的一幕幕放電影似的在腦海中飛快閃過。
“宋安然,你爸不争氣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不學好,成心想氣死我嗎?”
“考這麼點分數,你對得起我嗎?天天嚷着累,我就不累了嗎?我就該去死!”
“……”
宋安然抖了一個激靈,她不敢再想,也不願再想。
一隻腳緩緩踩上欄杆,少女的心髒劇烈跳動着,迎面吹來的涼風卷走了她内心刺骨的恐懼。
“你想好了嗎?”
耳邊驟然一個女聲響起,宋安然腳下一滑,險些從欄杆上摔下。
“我從前便看見鄰居們往湖裡倒各種垃圾,這湖水可髒得很,又臭又惡心。”少女踏上了橋,一步步朝她走來。
“而且,如果你真的要跳,被撈上來之後,泡得水腫的樣子可是會很醜哦。”
少女已經站到了她身旁,沖她伸出了一隻手,在她茫然的注視下綻出一笑∶
“下來吧,晚上的月亮很漂亮,可是這湖水可跟你不相配哦。”
宋安然愣住,心髒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她遲疑着伸出手,在和少女指尖相觸的那一瞬,驟然被一個力道拉了下來。
“你……”宋安然從欄杆上下來之後,轉眸打量了四周,才發現這橋上隻有她二人,不禁開口問道∶“你為什麼幫我?”
“我請你吃宵夜吧。”許歲愉摸了摸褲兜,費勁搜尋了半晌,才從裡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
“對了,我能不能問問你叫什麼呢?”許歲愉說完又沖着她燦爛一笑,“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名字也一定很好聽吧?”
宋安然低下了頭,莫名的對說出自己的名字有股羞恥感,于是語速飛快地應了一聲∶“宋安然。”
可這極低的聲音也讓這人聽進去了,對方也不管她想不想聽,便自顧自地說着∶“巧了,我叫許歲愉,我們倆的名字合到一塊,不就是歲歲安然麼?”
兩人說着話,便離開了湖邊,準确來說,是許歲愉自言自語了一路,她隻負責悶聲應和。
晚上九點,正值夜市高峰期,街上燈火通明,四處是店家的吆喝聲。
“想吃什麼?”許歲愉忽然停住了腳步,扭過頭來問她。
“我不想吃……”
宋安然剛一說完,肚子竟不争氣地咕噜了兩聲,她有些尴尬地捂住腹部,把臉扭向一旁,随手指了家螺蛳粉的店鋪∶“就這個吧。”
店面不大,卻十分整潔,螺蛳粉獨特的香味撲面襲來,讓人聞直垂涎欲滴。
兩人一進了門,迎面便撞上店家笑眯眯的臉,她伸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很快清出了一張桌子來。
“看看吃什麼?”
宋安然掃了一眼菜單,懶得動手指,脫口而出一句∶“随便。”
許歲愉聽後,把菜單推到一邊,仰頭笑着問道∶“阿姨,你們家有沒有随便的菜品?”
宋安然猛然瞪大了眼∶她怎麼還真問了?
這阿姨該不會誤會她們是來砸場子的罷?
她理理褶皺的衣服,正要起身就走,便看見那阿姨疊起了菜單,笑着應道∶“有有有,等着啊,姨這就給你們弄去。”
“謝謝姨,我們在外面老遠就聞到了,你們家的螺蛳粉味最正了。”許歲愉彎起眼尾,甜甜地說了幾句好話,直把阿姨樂得笑彎了嘴。
宋安然對她起了好奇心,默默瞅了她良久,最終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和她認識麼?”
“不認識啊。”
“不認識怎麼能說這麼多話?”宋安然更奇怪了。
螺蛳粉恰在這時被端了上來,熱氣沖天,和初秋微涼的天氣極為适配,店家還特意給她二人贈了疊小菜。
許歲愉左手拿勺右手握筷地把粉攪了攪,不以為然地答∶“不說話怎麼能認識呢?”
她放下了筷子,身子往前傾了傾,笑道∶“我們不也是這麼認識的嗎?”
“你往後有什麼不開心的,來找我呀。”許歲愉視線在桌上找了一圈,最後落在那支勾選菜品的筆上。
她拿過筆,在一張褶皺的一元紙币上寫下一串數字,推到了對面去,臉上笑意盈盈∶“我的電話任何時候都不會欠費的。”
宋安然正用筷子費勁地攪動那坨沉重的粉條,聞言一愣,随後在對方熱切的目光下收起那張一元,疊了幾遍放進了衣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