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這種人真的是沒有道理可講。
蘇以寒披着毛巾穿好鞋,準備去更衣室換掉潮濕的衣服。
還沒走幾步路,後面就又傳來熟悉的稱呼。
“小——寒——”
蘇以寒回頭瞪了他一眼。
楚江又開始裝無辜:“怎麼難道你的小名不是這個嗎?”
“不許喊!”蘇以寒一把扯下毛巾,氣得朝楚江扔了過去。
這種親密的稱呼,從他嘴裡喊出來極其的别扭。
而且他明顯就是一種戲谑的語氣。
“寶貝,脾氣那麼大的?”楚江穩穩接住毛巾,眉眼都是上挑的,“我們倆都已經那麼熟了。”
他說的這句話好像是電影裡的台詞。
于南尋那個沒臉沒皮的,就喜歡叫沈妍寶貝。
沉默片刻後,蘇以寒還是妥協。
“你還是叫小寒吧……”
楚江露出目的達到的笑容:“早這樣不就得了,剛剛是不是白發脾氣了?”
蘇以寒:……
楚江順手把毛巾展開,挂在脖頸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
這毛巾是蘇以寒剛剛用過的……
明明他剛剛看見蘇以寒用這毛巾擦拭了身體,怎麼還能夠泰然自若地繼續使用!
想來想去,蘇以寒終于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要麼是腦子抽了,要麼就是報複她剛剛給他瘋狂倒雞湯的行為。
蘇以寒的耳根子紅了,落荒而逃。
楚江看着她的背影,又聞了聞毛巾。
這毛巾上還殘留着她的味道。
是一種特别好聞的清香,隻有湊得特别近才可以聞到。
楚江之前問過她是不是用了香水。
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楚江喃喃自語:“真不經逗……”
*
春去夏來。
電影的拍攝很快就要結束。
橫店周圍的樹都已經茁壯成長,春天抽出的枝條肆意的蔓延,貪婪的汲取陽光。
最後一場戲,是沈妍生下孩子自殺的戲。
而楚江最後一場戲是于南尋在沈妍墓碑前自殺的戲。
這兩場戲都特别難拍。
劇組磨了好幾天,都達不到林安想要的效果。
林安:“一定要真情流露,不要用太多的技巧。”
其實拍電影期間,蘇以寒和楚江都已經入戲。
就算是在鏡頭外,蘇以寒和楚江的相處模式,也帶了些人物特性。
尤其是蘇以寒,她到電影拍攝後半段,根本就出不了戲。
不知道的還以為楚江和于南尋一樣,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電影後期,在戲外她看楚江的眼神,也帶着股莫名的厭惡和幽怨。
要麼就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神很複雜,讓人後背發涼。
楚江很多時候都會受不了,于是便調侃:“别用這種眼神看我,你這樣演戲是不行的。我和你又沒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于南尋做的事情你别算到我頭上,我可不是于南尋,不會傷害你。”
楚江入戲快出戲也快,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可蘇以寒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電影後期她每天都拍得很痛苦,她的内心和沈妍一樣糾結。
終于在林安再一次喊“卡”的時候,她徹底崩潰了。
最後一場戲,她就是拍不好。
這幾天連着失眠,眼淚都要哭幹了。
楚江一喊卡,便馬上抽離角色。
見蘇以寒情緒崩潰,他安撫道:“别着急……”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蘇以寒便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顯然她還沒有完全抽離角色。
這場戲是在醫院裡,楚江就坐在病床邊。
沈妍被迫生下孩子後,郁郁寡歡,最後撒手人寰。
楚江無奈,熟練地解釋:“我不是于南尋,是楚江。”
蘇以寒頭發淩亂,嘴唇發白。
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真實,可沈妍好像在她心底住下了一樣。
她控制着自己去排斥和厭惡身邊的一切人和事物。
林安歎了口氣,走到她面前,細聲細語道:“以寒,等電影殺青後,你一定要好好調整。你這樣會陷進去的。那是沈妍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
蘇以寒擡頭,有氣無力地喃喃:“我知道……我隻是想把她演好,我真的隻是想把她演好……可是我最後一場戲怎麼都演不好……”
劇本最後一場戲,寫的是沈妍死前和于南尋說了很多絕情的話——
“我從未喜歡過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刻,我都很煎熬。我恨不得你死!”
而縱觀整個劇本,沈妍對于南尋都隻是利用。
哪怕是利用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利用,從未低過頭。
一直都是于南尋強迫她,把複仇的利刃送到了沈妍手上。
哪怕最後知道沈妍害得他家破人亡,于南尋還是離不開她。
把沈妍囚禁在孤島的别墅裡,也隻是在阻止她自首。
沈妍這人智商很高,複仇的手段完全就是鑽法律的空子,做到了真正的兵不血刃。
可大仇得報後,她并沒有特别開心,反而陷入到了一種巨大的虛無。
她歸根結底是善良的……
所以沈妍最後會郁郁而終。
蘇以寒最後一場戲怎麼演都很别扭。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蘇以寒很是痛苦地問林安:“沈妍其實是愛于南尋的吧。”
林安終于笑了:“那得問你自己。”
她指了指在旁邊面露擔憂的楚江:“你愛他嗎?”
蘇以寒緩緩搖頭。
林安欣慰地說:“愛在細節裡,得自己去感受,旁人是看不清的。”